“疏離?”景蘇蟬輕輕一笑,“早在兩年前,我們之間便已是陌路了。”

裴鳳祈靜靜的看著景蘇蟬,她冷漠的語氣讓他甚覺哀涼,她再也不是那個天天跟他在身後纏著他教她蹴鞠,讓他帶著她四處遊玩的小丫頭了。

一失足便是千古恨。

他早該明白,他和她從那一天開始就早已沒有可能了。

“蟬兒,難道你就不肯再給我一個機會?我們還可以回到過去,我還是你的鳳息哥哥。”

景蘇蟬苦笑了一聲:“誰能給年姐姐一個機會,她再也沒有機會了。”

裴鳳息心驟然一痛:“可我把她當作了你。”

“倘若那一晚是我,那我想我再也不可能好好的站在你麵前了。”

景蘇蟬眼中多了一絲複雜的悲痛和恨,在她情竇初開的年紀便遭了很重的打擊,她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好不容易從悲傷中走了出來,他還要來找她,她知道他一直在默默的關心她,可是她處理感情從來不喜歡拖泥帶水,結束了便是結束了,何必給人留有餘地,反彼此傷痛。

她咬了咬唇,沉澱了一下心情,一字一句道:“鳳息哥哥,回不去了,我們回不去了。”

“蟬兒……”

“從此後,不!我早就和你一刀兩斷了。”

說完,她轉身離去,他站在那裏看著她的背影,眼中極盡痛苦,又喚了一聲:“蟬兒,那根本就是一個誤會。”

景蘇蟬腳步一滯,轉過身看著他道:“裴鳳息,你敢說那時你的心裏沒有存了故意?”

“我……”

“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不會有任何結果的。”

說完,她絕然而去。

她知道自己無情,可沒有結果的感情無情總比有情好。

裴鳳息就那樣站在那裏沒有動,隻呆呆朝著她離去的方向看著,隻曆時兩年,她已忘了傷痛,而他呢,還沉浸在過去無法自拔,他還想等她,後來他娶了葉瑤池,他以為希望破滅,沒想到葉瑤池死了,他終於恢複了自由身,他想試著努力一下。

盡管他知道這樣的努力是徒勞。

可是怎麼辦呢?

他無法忘掉她,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子,日日夜夜纏繞在他心頭讓他忘之不能,想之心痛,多少個午夜夢回時,他和她又回到了過去,他在夢裏久久流連忘返不願醒來。

相比於夢境的美好,現實卻如此殘酷,他們近在咫尺,心卻遠隔天涯,當真是回不去了。

“三哥,你在發什麼呆啊?”不知何時,裴鳳鳴已經走到了他麵前。

“……呃,沒什麼,我隻是在看風景。”

“這皇宮裏有什麼風景可看的。”

“是啊,皇宮裏沒有風景,我看的風景是宮外的,很美很美。”

“站在皇宮如何能看到宮外的風景?”

“有時侯看風景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

“心?”

裴鳳鳴實在搞不懂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困惑的看著他,忽然猛地一拍大腿道,“哎呀!跟你說了這麼多,小九姐都要跑了,小九姐,小九姐……”

他急慌慌的追了過去。

裴鳳息心裏泛起一股苦澀的味道,他也曾這樣親密的喚過她小阿九,隻是如今他再沒有機會喚出口了。

日子很快又過了兩天,這兩天宮裏並不平靜。

巫盅事件查出是秦蘭芝是幕後主使,皇上盛怒之下將秦蘭芝打入冷宮,秦蘭芝在被帶走之時高呼冤枉。

雲英醒來之後,雖然不再鬧著要自盡,卻也不肯好好活,她不願再留在壽康宮,太後無耐之下與皇帝商討,讓她依舊住回了棲梧宮。

住進棲梧宮的雲英像個木頭一般不吃也不喝,隻靜靜等待她和她孩子的死亡。

而六皇子裴鳳觴被鐵鏈鎖住之事鬧到皇帝那裏,皇帝一氣之下打殺二十幾名宮人。

當然,最讓皇帝憂心的是刺客事件,這無疑於是橫在他心頭的一根刺,不除不快。

這些人今天可以刺殺太子和太子妃,明日就會將屠刀舉向他的頭頂,他派人去查,常山王和江都王有很大嫌疑,隻是這兩人擁兵自重,皇上一時倒不敢輕舉妄動。

葉畫和裴鳳祈除了要查刺客事件,還要暗訪怡寧,隻可惜找了兩天一無所獲。

這天葉畫又去了薛痕那裏,她不是一個人去的,而是帶了葉桉。

嶽朝陽一見葉桉,開心的要命,端茶倒水,問東問西,十分殷勤,二人快快樂樂的躲到一邊去玩耍。

喂過血後,薛痕端了一盞補血茶遞給葉畫,葉畫微垂著眼睫凝視著手中的茶盞,沒有喝,也沒有說話。

“小畫,你在想什麼?”他的心不太平靜,近日他明顯的感覺到她對他的疏離和懷疑,更感覺到她的矛盾與痛苦,就像子歸一樣,他們夾在他和裴鳳祈的中間並不好受。

她終於抬起了頭看著他:“師父,你是究竟是薛痕,還是裴鳳吟?”

他怔了怔,掩在麵具之後的臉色卻白了下去,隨即笑了一聲:“你終於還是忍不住問我了,我既是薛痕,也是裴鳳吟。”

她不想他承認的如此痛快,反倒有種不知道該如何責問的感覺,到底他對她還是有恩的,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歎息一聲:“師父,你為什麼要騙我呢?”

“小畫,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要騙你,我與裴鳳祈注定是對手,一旦讓你知道我的身份,他也就知道了,你告訴我,到時,我是不是會受製於他?”

她輕輕的將手裏的茶盞放下,眼睛依舊盯著他:“皇位,又是為了皇位。”

“不……”他搖頭一歎,“不僅僅是皇位,還有你。”

“我?”

“小畫,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對你的心思。”

她神色一怔,她確實早就知道,隻不過她選擇做了一隻將頭埋進沙子裏想要逃避的駝鳥,即使重生,她也還是有許多人性的弱點,趨利避害是她下意識的選擇。

她輕輕的點了點頭,清澈的眼眸在這一刻顯得太過於冷靜,連說話的語氣都不帶絲毫的波瀾。

“我知道,可我隻把你當師父,你也隻能是我師父。”

他的心被她冷靜刺的有些痛,頓了頓,自嘲的笑了一聲:“小畫,你總是這樣清醒而冷酷,是,我早該擺正自己的位置,我隻是你的師父,別無其他。”說著,他忽然沉默下去,微微垂眸喝了一口茶,再看她時,眼睛裏幾乎帶著一種疼痛的哀求,“現在是不是我連你師父也做不得了?”

葉畫平靜的神色微微龜裂,身體也跟著蕭瑟了一下,她對著他的目光,輕輕道:“不,隻要你想,你就一直是我的師父,隻是師父,你隻做薛痕好不好?”

薛痕握住茶盞的手顫了顫,她看不到他掩在麵具後的臉此刻有多麼的蒼白,就如他的銀發一樣,白的刺人,白的讓人心疼。

一隻手搭上額角,他若有所思的輕笑一聲:“小畫,你這分明是為難我,我是裴鳳吟,從始至終都是裴鳳吟,薛痕隻是我用來掩人耳目的身份而已。”

“那你為何還要救鳳祈?”葉畫的聲音高了幾分,“你既然想他死,又為何要救他。”

“因為你。”裴鳳吟定定的望著她,眸色幽遠若深海,看上去平靜,暗裏卻是波濤洶湧,他唇角溢出一絲苦笑,緩緩沉吟道,“其實最不該救他的人就是我,當初我送給你的那個藥囊就是不想讓你有再一次救他的機會,可到最後卻是我自己救了他,小畫,或許你會覺得我很可笑,但我要鄭重的告訴你,因為我沒有辦法看到你站大風雪中求我回去救他,我沒有辦法拒絕你。”

“師父……”葉畫的聲音微微發顫,“想必那個時候你是很痛苦的吧?”

“小畫,原來你對我還有一份關心。”

“你是我師父,我當然會對你有關心,我不想看到你和鳳祈走到無法挽回的那一天,師父你放手好不好?”

他眉心輕蹙,正色看著她問道:“小畫,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兒,為師喜歡強人所難,你比為師更甚,你回去問問裴鳳祈,讓他徹底放手他肯是不肯?”

葉畫一時間怔愣在那裏,她沒辦法回答,不管是鳳祈,還是師父,都不可能會輕易放棄,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他們終將會走到她不願意看到的那一天。

她從他漆黑的眼睛裏看到一種強烈的欲望,皇權,女人,他就這樣毫無忌憚的將赤果果的欲望展現在她的眼前,那樣濃那樣深,她突然覺得心驚。

她想她是不可能說服得了他的,正如他也不可能說服得了她。

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默默的搖了搖頭,答非所問的又提了一個新的問題,“那所謂的處子之血根本就是師父你找的借口是不是?”

“是。我不想讓你成為他的女人。”他想了想,點點頭道,突然又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掌心緊緊貼向自己的心口,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他的力氣卻很大,他又加重語氣追問了一句:“小畫,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站在誰身邊?你告訴我,你會如何選擇?”

“師父你應該知道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