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樊田夫那裏毫無動靜。

兩天過去,三天,四天,樊田夫那裏還是沒有動靜。直到星期六下午,還是沒有回音,林夕夢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林夕夢,你的電話。”有人在窗外喊。

林夕夢從椅子上幾乎跳了起來,一種閃電般的直覺告訴她:是他,一定是他的!她故作鎮靜,盡力放慢步子,走出辦公室,然後,帶著一種反常的興奮,三步並作兩步踏進校長室。老校長聽到有急促的腳步聲,抬起頭,詫異地望著她。林夕夢有些為自己的失態感到不好意思,放慢腳步,盡力抑製自己的心跳和微顫的聲音。

“哪一位?”

“是我,林老師。”

一聽到尤心善的聲音,林夕夢七竅生煙,氣不打一處來,對著話筒大聲說:“我不是林老師!”

尤心善蒙住了,吞吞吐吐地在電話那邊問:“她……她上哪兒去了?”

“她死了。”

她吼完,“啪”地放下電話。全然不顧老校長驚愕的表情。一股難言之情湧上心頭,姓樊的!那個該千刀萬剮的姓樊的!他有什麼了不起!他僅僅是一個當兵的!當兵的!這是你從來沒有將其列為正常人的人!怎麼樣?他果然不正常吧?否則的話,無論怎樣,就憑你自身的條件……

放學鈴響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疲倦圍困著她,從校門到家門也不過幾裏路,平日走十分鍾也就走完了,而今天,她走了足足有三十分鍾,才疲憊不堪地到家。

工地上一片亂糟糟的景象,民工們開始擁擠著在工棚那裏打飯了。民工們發現林夕夢下班回來,便又陰陽怪氣地開腔:

“真是的,這樣的房子,不是老子吹,白給我住我也不要。”

“我尋思啊,寧可吃地瓜葉兒住寬暢房子,也絕不住這樣的房子。”

“哼,老萬你真是雞子毛,你懂個屁,漂亮的住好房子,不像樣兒的住賴房子……”

“日您媽你正說錯了,再好的房子住著一個醜八怪,也不強;破房子有個長得好的也一樣……”

下麵更是不堪入耳的下流話。

這一群混蛋,林夕夢真想破口大罵,住工棚恐怕比住飼養室優越不了多少吧,可他們竟然來羞辱她。

卓其下班回來了,一進家門就將林夕夢劈頭蓋臉一頓責罵,說是她進家門時忘記立即換拖鞋,弄髒了他早晨擦過的地麵,其實林夕夢明白是因為她給林瑾兒十元錢的事。她中午才告訴卓其的。望著卓其那鐵青的麵孔,林夕夢隻好說自己忘了。

“忘了?要你的腦子幹什麼?”他跟往常一樣地吼,絲毫沒感到她情緒上的波動。

“今天我累了。”她無力爭辯。

“我不累?誰還閑著來?”

她無言以對。

“這個地我不擦誰還動動來?”他吼得更厲害了。

她實在擔心被民工們聽見,他們剛剛侮辱過她。

“你看正間,那些土不是你帶進來的?你簡直是個豬……”

林夕夢一邊做飯,一邊看一眼被卓其用一根手指指著的那些土。所謂“些土”僅僅是一點兒土星星而已。那是中午牛牛同幾個小朋友在這裏玩紙牌時弄的,她無法辯解,更不能申明,否則他又會將牛牛痛罵一頓了。

鐵青的麵孔,生硬的口氣,令她心寒。晚飯前,她終於忍不住,幹脆點明:

“你簡直太不像話了,就算我給林瑾兒十塊錢錯了,你還用出這個樣兒?”

“我出什麼樣!”生硬的麵孔,憤怒的口氣。

“就出這個樣兒!”

“我愛出!日您媽你怎麼不想想,這是俺爹收酒壺掙的錢,幫咱蓋房子,你卻給她。”

“我知道,但以前我給你上學的妹妹,你怎麼一句話也不說了?以前這樣,就是今年春節回家,我也自作主張給你妹妹一點零花錢,後來對你說了,你也並沒說什麼。”

“你不是也給林瑾兒了?”

“當然也給了。即便現在這是你妹妹,我也一樣給她。”

“我知道你給她這十塊錢並不多,日您媽如果咱有,給她二十也應該,可問題這錢是俺爹不容易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