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工那位家裏人探望丈夫來了,還帶來兩簍鮮草莓分給大家品嚐。
公司設了便宴,樊田夫出麵熱情招待,林夕夢親自下廚房幫忙,公司所有人都出席作陪。樊田夫說:“大嫂,真讓您辛苦了。”範工家裏人四十多歲,長得端莊,模樣甚是好看。她有一刻紅了臉,用征詢的目光看著坐在身旁的丈夫,說:“樊經理,我不會喝酒,倒是該我先敬您一杯,還有林經理,老範每次回家,都說你們對他太好了,不知怎麼感謝。老範是個老實人,隻知道幹活……”
“讓我說兩句吧,樊經理?”範工打斷家裏人,得到樊田夫允許後,說:“樊經理,今晚大夥都在這裏,真的,不是我說,像俺家裏人這樣的好人,真是難找……”
“看你!”範工家裏人嗔怪地望著丈夫,羞紅了臉,不讓他說下去,“別讓人家樊經理和大夥兒笑話。”
樊田夫立刻說:“哪裏還能笑話?我們羨慕還來不及呢,這真是範工的福氣啊。這樣吧,大嫂,這杯酒我敬您和範工兩位,範工跟著我常年在外,不分晝夜地操勞工作,我總也照顧不周,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望您多加包涵。您在家帶兩個孩子,加上一地農活,真夠辛苦,這也是為了範工工作安心。所以,將來軍功章裏,也有大嫂您的一半呢。”
大家笑起來,紛紛舉杯。範工家裏人不會喝酒,實在推說不過,隻好以茶水代酒水。樊田夫對大家說:
“大嫂確實是難得的一個好人,又幹淨又利索,招待起人來更是熱情得沒得說。我第一次去範工家,連腳都不敢落地。大嫂把家收拾得鋥亮鋥亮,井井有條,連雞籠子都是一格一格的,美觀雅致,裏麵的雞一塵不染。我當時懷疑大嫂是不是天天給雞們洗澡。你們誰要是不信,下次我帶你們去範工家參觀,但你們必須提前把腳洗幹淨了。吳愛仁,就你那雙腳,幹脆就站在大門口往裏望望就行了……”
大家大笑起來。
樊田夫一杯酒下肚,臉上泛著紅光,繼續說:“還有大嫂做的飯菜。大嫂做的飯菜,真是色香味俱佳。就這麼說吧,大山莊酒家那些廚師還真做不出來,更不用說林經理做的這些菜手藝。大嫂用一種菜能做出十幾道風味不同的菜來。你們看,林經理做這些菜,不是豬頭拌黃瓜,就是黃瓜拌豬頭,要不就是大蒜拌豬腳,豬腳拌大蒜,萬變不離其宗,全是豬身上的東西。咱真不知道豬們怎麼得罪了林經理,總是朝著豬下火。人家大嫂可不是這樣做法。吃過大嫂的飯菜,這些菜連看都不想看,你們沒看我和範工、大嫂今晚吃得這樣少?”
笑聲一浪高過一浪。範工見樊田夫這樣讚美她家裏人,心裏比吃蜜還甜,他看著家裏人,說:“樊經理對你這樣好,我們敬樊經理一杯酒。你不能喝,我幫你。”
大家都知道範工酒量很小,平時也就兩杯啤酒,今天破例要喝第三杯,都鼓起掌來。範工三杯啤酒下肚,像換了個人似的,容光煥發起來,說:“樊經理,您不嫌棄我,把我從海島帶過來,又認識這麼多兄弟,還有林經理,這真是緣分。大家在一起這樣團結、和睦、齊心協力,就像扭成一股的繩子。我今年已經四十三歲,我走過的單位可真不少,但還從來沒遇過這樣的單位。說句良心話,我能跟你來到梧桐,就是衝著您樊經理這個人來的。在我們海島那裏,有好幾家公司出的工資很高,這俺家裏人知道,可我還是看中你,跟來了。我們現在企業雖然還很艱難,但是,我相信,我們一定會超過梧桐所有裝飾公司。明珠算什麼?他們有幾個人?看我們紅星,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一個草包。別看明珠他們幹了供電公司的工程,我範文中都咽不下這口氣,一定幹出個樣兒來給他們看看……”
範工一邊說,一邊挽袖子,大家第一次見他如此慷慨激昂,仿佛看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要披盔掛甲上戰場,即便殺不死敵人,卻精神感人。大家既敬佩,又受鼓舞,紛紛端起酒杯。
“範工說得對,我們一定幹出個樣兒來給他們看看。”
“隻要樊經理指向哪裏,我就衝向哪裏。”
“我記住樊經理一句話:‘隻幹工作,不問前程。’”
“我三年之內不結婚了,直到紅星發達起來才結。”
這場麵猶如千軍萬馬征戰前的誓師大會,一個接一個,各表各的態,各下各的決心。最後,隻剩下樊田夫和林夕夢,兩個人相視一笑,樊田夫說:“怎麼?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當然應該我先說?”
“那你說吧。”
“我能力是有限的,忠心是無限的,我隻能用無限的忠心來添補有限的能力。”
一片熱烈的掌聲。
樊田夫那雙眼睛笑眯眯地說:“說得這麼好聽,真不愧是文學學士,是不是等你成了博士、博士後,說得還會好?”
在座這些人中,大多是隻讀過初中,又都來自農村,從未聽說過博士、博士後這些名詞,都捧腹大笑起來。林夕夢知道他們聯想到什麼,自己也笑起來,說:“樊經理自己成不了博士,便嫉妒我。他要不服,成個‘後士’給大家看看也行嘛。”
大家又笑起來。樊田夫環視一遍在座的每個人,說:“今天我們這麼多人,能夠坐在這裏,正像範工所說,這就是緣分。這個企業是大家的,在座的每個人都把這個企業當成自己的來幹,這正是我一直追求的。既然有緣來到一起,有福共享,有罪同遭。企業發達了,我們一起分享勝利果實;企業倒閉了,我們每個人都遭罪。我作為這個企業中一員,大家尊敬我,稱我為樊經理。其實,我也就是個領班的。怎樣帶好這個班,最終使企業發達起來,是我這個領班的最大的職責。所以,我建議,為了紅星的興旺發達,讓我們幹杯!”
在場人紛紛站立起來,舉杯相碰,一飲而盡。
落座後,樊田夫建議,為歡迎範工家裏人到來,在座的每位講出一段自己親身的經曆,這經曆必須是真實的,而又必須風趣幽默,能引人發笑。大家都表示熱烈讚同,並力推樊田夫打頭炮。樊田夫說聲行,開始講起來:
“我在部隊的時候,盼望下雪就像小時候盼望過年一樣。每到下雪天,天不亮我第一個起床,悄悄溜出宿舍,開始掃雪。我掃啊掃,等我掃了半個多小時,還沒有人看到我,我就心裏犯嘀咕:怎麼還沒有人看到呢?做好事別人沒有看到真難受。有一次,又在我這樣想的時候,一位首長朝我走來了。當天,他就在大會上表揚了我。這一表揚不要緊,大家都跟我學,一到下雪天,都悄悄起床,出去掃雪。我一看雪被別人掃了,真把我難受極了。以後就有了經驗,三九嚴寒,北風刺骨,別人五點起來,我就四點,別人四點,我就三點,到後來,我幹脆整晚上不睡覺,怕的是睡過點別人比我早起。結果戰友們看出門道,也這樣學。誰也不甘心落後,誰也想得到表揚啊。後來,被首長發現這個秘密,嚴厲責令大家睡覺。有一段時間,天老爺跟我作對頭,就是不下雪,真把我急壞了。天天盼啊盼,跟小時候盼過年一樣,每天晚上臨睡前觀察天氣。結果,十年過去,我練就一種本領,冬天時,隻要我夜晚看看天空,就知道第二天是否下雪,比天氣預報還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