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九五八年(4)(1 / 3)

油菜已結了莢,今年油菜很不好,不知什麼原因,一說有蟲,一說受凍,長得稀疏。好的油菜到這時已覆蓋著地皮,你要進地都不容易,莖葉會纏住你的腿,麻雀鑽進去便會飛不出來。在割油菜時往往會在莖蔓下看到困死的麻雀。

棉花開始出土,今年苗生長得很好。有些地皮幹,棉苗正在頂破地皮,田裏有一道一道的裂縫。

辣椒也正出土,雨後地皮板結,菜農用鐵耙,橫耙地皮,幫辣椒苗出土。種的辣椒比移苗的好一些。

試驗麥棉兩熟的小組,現正在育棉苗(下種。因旱種的棉花到時已間了苗)。張秋香前天傳授技術,專講保證全苗一節。間苗、補苗、橫把鬆土,覆蓋壯土一寸保溫,噴666粉防蟲。

五天前,門口就有賣雞娃的了,五角錢四隻,宏太買了四隻,兩隻被凍死。他便把其餘兩隻放在灶口,因裏邊磚沒擋好,一隻最壯的逃進鍋底,太熱,沒找到出口,被燒死,剩了最後一隻,卻被貓叼去了。這些雞娃是人工孵出,從河南擔來,出殼三天就上市賣,能活過七天就不至於死了,最初幾天很難活,因在溫室孵化時溫度高,出殼後需三十度左右溫度才行,又必須喂小米,還要放在熱炕上。雞娃有時賣不出去,賣雞娃的也常折本。據說一農民去田間,聽見麥田裏啁啁的叫聲,以為是小鳥,進去一看,原是雞販子拋棄了的一群小雞,撿回去幾隻都未養活。

母羊正產羊羔,在渠岸上看到五星社幾個少年放羊,每隻母羊都帶著一隻小羊羔,問時才知生下未過十天,母羊奶很脹,除小羊吃外,每天還可擠三四磅奶。一隻上等母羊現售八十元左右。

榆錢全部落了有半月多,內蒙派人來收樹子,每斤榆錢八分錢,有些老人幹不了重活,便在城壕、院落,園林掃榆錢。有掃五十餘斤的,可收入四元。供銷社分銷店代為收購,這也是一項很好的收入。

各社小工廠都在積極籌辦,有些已開工。良田、王真的麵粉廠已生產,用柴油動力,鋼磨,每天可磨二千斤或一千五百斤,磨四次就可磨淨,前兩次收上等白粉,後兩次收黑粉,每百斤小麥能磨麵粉九十六斤。每盤磨每天燃料需五元,三個人三個勞動日合四元,共九元,機器折舊除外,故初辦起來還賠錢。

十月三十日在鹹陽縣

生活史上一個新的時期開始了。

省委派我到鹹陽縣來做縣委副書記。省委組織部拿了一個需要縣書的縣名單,讓我挑選,我選了鹹陽。

早飯後,乘機關的小車,走了一小時,約摸十點多鍾到此。可謂之走車上任。

許、蘇書記都沒在,縣委機關鴉雀無聲,隻有一個崴了腳的女同誌,一個懷孕的婦女和一個病休的男幹部,在機關看門,應付門麵。人們全到鋼鐵戰線上去了。

街道是空蕩蕩的,商店都關了門。

學校是空蕩蕩的,學校停了課。

各機關都停止了辦公。

人們都到鋼鐵戰線上去了。

渭河灘數十裏,如果加上別的縣,那將是幾百裏都是人,其中有城市居民,有機關幹部和家屬,有紅領巾,有西藏公學的藏族師生(他們幾次受到表揚)。

晚上十點鍾後,蘇書記來了,談了數小時。

這一天沒有見到許書記。

十月三十一日

早晨起來,許書記來,談了談情況。我請他考慮我的工作,他說:“你剛來,先認識認識人,熟悉熟悉情況。”早飯後,同他一起去煉鐵工地。

先到縣人委,見了袁縣長,在縣人委借了自行車,才同許一起去煉鐵工地。

從煤建公司到鐵道北鹹陽中學對麵,沿途寬闊的馬路,排滿了沒頭沒尾的架子車,給工地運煤。全市在運煤,這一“戰役”,要多少煤呢?壘一丈厚就需占地二百九十畝。拉煤的車子,婦女在拉幫,小孩子在拉幫……

鐵道南北,新建的土煉鐵爐,像一片汪洋大海。爐形極簡單,不過一公尺多高的一堵牆而已。像農民們說的:“會打豬圈就會建爐……”

這個場地上,擺了三個公社。另一個公社在河南公路橋頭。

參加了技術傳授會。認識了市委王書記。之後,一同在工地上查看,到下午三點多鍾回來。

十一月一日

到河灘去看采礦。迄今為止,我還不知道河裏的礦砂是什麼樣子,真慚愧。在工地上才認識了礦砂,原來我還以為它是像珍珠大的顆粒,原來它和河邊的細砂一樣,完全是黑色的粉末。

人們把河灘表麵的白砂掘開,細心地找尋礦藏,遇到了黑色的砂層便欣喜若狂。這一層沉在河底的鐵礦砂,最厚者有一寸多,據說在縣西邊境上才有,我還沒看到。最薄者隻有銅錢厚,而許多地方還要薄些。

幾個人合作:一個人拿大鍁小心地揭去上層白砂,發現礦層後,另一個人便搬個小凳坐著,用小鐵鏟(鍋台上用的),細心地把黑鐵砂一點一點鏟在搪瓷盆裏,另外的人把搪瓷盆拿去,也坐著小凳,穿著半高筒膠鞋,在河水裏浪砂子,鐵砂分量重而沉在盆底。

挖掘的工夫,很像半坡村發掘新石器時代遺址那樣小心;而浪砂的人,好似在沙裏淘金。

采礦的兵團,大部分都在河岸邊的村莊安營紮寨,離城近的,在黃昏以後,才排著整齊的隊伍,川流不息地回到城裏來。

西藏公學在十月二十日一天淘鐵砂十六點二八噸。

成績最好的是各個中、小學校。啊!孩子們,記到這裏,我就激動得心都跳起來了!感動得我不由要流淚。

在勞動的時候,我們常常說:為了我們後代兒女的幸福生活而戰。可是可愛的下一代,他們自己也跟著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到鋼鐵戰線和農業戰線來了。四年級以上的孩子到工地,四年級以下不足十歲的孩子們,則跟著爺爺、奶奶參加緊張的秋收活動,在月光下搶拾遍地銀白的棉花。

晚間到煉鐵場去。在紅光社的南端,見到許書記,在朦朧的燈光下,他同幾個人在壘一種利用自然風的土高爐(約一公尺高)。他在前一天晚上,裝了一個大爐,直到天亮才回到機關。目前正在全力突破技術關,他這些爐子,都可以叫做書記爐。他裝的一爐,燃燒得最好。

去看隊上裝的試驗爐。在那裏被一群社員圍起來了,他們提了許多意見,主要歸納為:一是夥食辦得不好,全是雜糧他們沒意見,主要是飯做得不好,不熟、不熱,饃不鬆軟,要求教育炊事員和管理員把飯做好,讓人吃熱乎些、舒坦些。二是思想工作做得少,工地氣氛不活躍,死氣沉沉。今天剛來了婦女兵團,來時,社裏說:去吧!隻是五天任務,完成了就回來。來了以後,也不作動員,不講任務、意義、做法,隻是一編班,認識一下班長,就帶去勞動。婦女們一則嫌飯吃不好,太苦。二則一看所謂“工廠”就是這?原先想得不切實際,有些人便鬧情緒,個別人還哭鼻子,要求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