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頭的時候,我看到了他,身旁的車水馬龍刹那間停止了一般,我不知道,這麼多年了,他也許還討厭著我,我扭頭跑了很久,隨地坐了下來,他坐到了我的身邊,默默的牽起我的手。
他輕輕的說:“這麼多年了,蘇小朵,你還知道回來。”
我姓蘇,蘇州的蘇,很文藝的姓,叫小朵,很文雅的名,但事與願違,我辜負了這個文藝有文雅的姓名。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在劉薇家住著,沒人知道我的父母在哪,隻知道我有一個在外地打工的舅舅,他們說,他會來接我。我是縣上的小流氓,惹禍生非的事做了不少,我也不上學,每天都是泥猴一般到處野著,劉薇的爸媽也從不管我。在別人眼裏,我和劉薇是天差地別。
劉薇每天都穿著漂漂亮亮的,嘴巴很甜,長得又好看,是縣上小學老師引以為傲的學生,街坊都很喜歡她。我也喜歡她,但她不喜歡我,因為我總是去找戚洋。戚洋和劉薇家隔著一條街,當時我在街邊樹上抓鳥時看到他叫我下去,我不理他抓到鳥下樹就走,他把我攔住,對我說,我用巧克力和你換。那時候我很少能吃到糖,更別說巧克力了,於是點了點頭。他拿了兩個巧克力給我,把雛鳥放到樹上的鳥窩。我狼吞虎咽的吃完了巧克力,便問他,還有嗎?他笑了笑,拿了張手帕出來,遞給了我。
“把臉擦擦,以後還想吃巧克力的話,就來找我,我家就在那邊。”他笑著對我說。
後來我總是騎著那輛破破舊舊的爛自行車,走街串巷的給戚洋找好玩的東西,我隻是覺得,他對我好,我也得對他好才行。有一次我跑到了縣城外,找不到路回家時卻看到了雜草裏有一窩野兔,我本來想全部都拿走,又覺得這樣戚洋肯定又會說我了。
繞到下午的時候總算看到陌生的土路變成了熟悉的馬路,想迫不及待的給戚洋看看就撒開腳丫子似的狂蹬,看到劉薇放學回來,剛想和她打招呼,她卻冷漠的撇了我一眼,眉頭緊蹙。我看了看全身髒兮兮的自己,撇撇嘴走了。戚洋剛好站在家門口,我抱著兔子就往他身上放,“好看吧,我跑了一天才找到的,這可是野兔哦。”我看著他笑著說。我沒看到他的喜悅,他隻說了句,以後不要這樣了,就轉身進屋去了。
後來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見到他,聽說是他爸媽讓他少和我這樣沒文化又沒教養的孩子交往。在我生日的那一天,我跑到縣小學後麵的林子裏,因為很多人說這裏鬧鬼,所以很少有人來。
沒有人會記得我的生日,也沒有人會幫我慶祝,我也不記得是誰告訴我這一天是我的生日,隻是記得有這麼一回事。我拿著一塊從商店裏偷來的一塊劣質的草莓蛋糕,默默的吃著,許了一個明年要芒果味的願望。
我轉過頭便看見戚洋,他說,你來上課吧,我給你補習。他走了幾步又回頭說,以後不要偷別人的東西了,錢我幫你給了。我回到家便和劉薇爸媽說想去上小學,他們沒說什麼,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劉薇媽媽就幫我打扮了一下,雖然沒有劉薇那樣公主範,至少也是幹淨整潔了。我跟著劉薇去學校的路上她也沒理我,到校門口她對我說,爸媽本來安排我們一個班,隻是你還太小,我就和老師說把你調到四年級,你是四年級三班,我在五年級一班。我攔住她問,“戚洋在哪個班?”
她不耐煩的扒開我的手回答,“六年級一班。”
我進去班裏便看到裏麵亂成一片,我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不一會兒一個流裏流氣的男孩子走到我身邊衝我吼道:“給爺起開,這是爺的座位。”。
周圍全是起哄的聲音,我歧視的看了他一眼回道:“爺您屁股挺大啊,一人占兩座。”“爺我就喜歡這麼坐,你管的著嘛你。”
“管不著,但我就坐這兒了,有本事你別坐。”
“口氣挺大啊,哪的啊?名字報上來”
“蘇小朵”“原來是咱縣有名的霸王花啊,怪不得跑咋們三班來了,怎麼跑來讀書了?”我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坐著等上課。
我突然想起江流這個人來,爸爸是縣教育局長,媽媽是國企的經理,沒有誰敢得罪他,從小幹的壞事比我惡劣多了,他爸把他安排在最好的一班他偏偏跑到最差的三班,說那些人一天讀書弄得他腦袋疼。但他的腦子又不知道是什麼結構,即使在三班,考試的成績也沒比一班的人差過。老師們即使對他諸多抱怨,不敢也舍不得得罪這尊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