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玫瑰炸彈(1 / 2)

那天下午,初夏的陽光穿過校園高大的喬木枝椏,潑得一屋子都是。陽光下,梔子花的香味無孔不入,四處亂竄。在這樣一個明媚的下午,她卻一陣一陣地感到冷。

剛剛詛咒她不如死了幹淨的丈夫上課去了。他要跟她離婚,離婚的原因是,他在她的日記裏找到一句讓人由不得要往那方麵想的話:麵對一個手持公章的色鬼,為了結婚五年分居五年的丈夫,我決定鋌而走險……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蒼天!

她說她做的事情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

他說,怎麼個沒有法?

於是他們開始爭執,爭執很快上升為吵架,這一吵就持續兩個多月,沒有消停的跡象。

今天中午他們又吵了,說的似乎還是以前說過的話,無論她說什麼,他就是不相信她跟黨委書記什麼也沒發生。

你是不是樂意給自己戴綠帽子?她氣不過,跟你說沒有就是沒有,不信死給你看。

他說你死你死,你就死給我看;都在一起喝了酒,跳了舞,還有什麼不能幹的?

她就決定死一次給他看。她知道,現在跟他說什麼,他都是不相信的,男人最怕的就是自己心愛的女人給他戴綠帽子。她還知道,他是愛她的,也許她死一次,他就消氣了,不再那麼咄咄逼人,天天跟她吵。畢竟他已經調動到她們學校,兩人在一起朝夕相處,時間會彌合一切的。

她找來根鞋帶,在高低床上打了個結。她準備上吊。她估計過鞋帶的粗細,她並不真的想死,那麼多苦都熬過來了,還有什麼跨不過的坎。她隻想嚇嚇他。她想她要是把脖子套上去,鞋帶很快會斷的,鞋帶是那麼細。

她很想把事情說清楚,可她感到,她越是想說清楚,越是說不清楚。她甚至不願意回想那些天的事情,她希望那天的事情能像書櫥上的某本書,能抽出來,徹底銷毀。可惜不能。這是她一輩子的恥辱。這恥辱不是因為她做了對不起丈夫的事情,因為她壓根兒沒有做對不起丈夫的事情,而是在這件事情上,她幾乎是個騙子,一個實施奸計的騙子。她是大中壩的孩子,大中壩的人是不齒於使用奸計的,可是她用了。於是,這件事情就成了她沒辦法說清楚的事情。

她跟他丈夫是大學的同學,大學一年級他們開始談戀愛,大學讀了四年,他們的戀愛談了四年。他們都是定向生,她來自川南,他來自都江堰,畢業的時候,她無條件地回到離大中壩三十裏地的農業專科學校,做了大學教師;他也無條件地回到都江堰。

為了調到一起,不管是她到都江堰,還是他到川南,他們請客,送禮,送鈔票……什麼招都用了,一點動靜沒有。他灰心了,他說,算了,我們就做牛郎織女吧,現代版的!她也灰心了,可她感覺還有一招好使。從她分配到這所學校,她就感到有一雙眼睛在注視她。那雙眼睛的主人是學校的黨委書記,這是個絕對的實權派,隻要他簽字,就沒有什麼成不了的。

這是個好色的家夥,據說學校好幾個女教師都跟他關係特別。

那天,她剛要關辦公室的門,這位黨委書記來了。她目前是實實在在的單身,一人吃了全家不餓,所以她常常是下班最晚的。

黨委書記說,小楊,還沒下班呀!說完走進辦公室。

她說,快了。

黨委書記說,要是每個教師都能像你一樣敬業,我就高枕無憂了。嘴上說的高調從容,眼睛卻不規矩起來。

她已經從他那無遮無攔的眼神裏,看出了別的什麼內容。她心想;別把我當籃中的菜!她應承道,難道書記你還有不順心的事?

他說,人家都看我人前人後風光體麵,不曉得我內心也有苦悶呀!別人有了苦悶,還找得到發泄的地方,我有了苦悶,連個傾訴的人都沒有。唉,人呐!

她知道他的意思,可她偏不接他的招。心想:神經病!把我當什麼人了?你苦悶?你以為你手裏有權,我就會讓你向我傾倒?她沒有拆穿他,隻是說人活在世上,哪有沒一點苦悶的。

黨委書記見她不中招,感覺她跟以前遇到的幾個女人不一樣,就準備走了。喜歡做那種事情的人都懂得,辦那種事情,關鍵要對方願意,看對方願不願意,就是先下個套,如果對方主動接招,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而且辦了也安全。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黨委書記說,聽說你上大學就談好男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