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雨中(2 / 3)

娟的字還是老樣子,清秀細巧,但是,少了一些以前的工整,多了一些零亂,像是那草長鶯飛的無邊心事。我想象著她寫信時的那樣一個零雨其蒙的夜晚,有些淡淡的憂傷彌漫開來,娟的。

我問同事要了幾張方格稿紙,以前愛用綠色底的紙張,從來不用紅色底的,現在急著回信,也就隻好將就著了。

我在回信中說:已經記不得最後一次寫信是在什麼時候,也記不得最後一封信是寫給誰了。一直以來,我愛用格子信箋,把字一個個寫在格子裏,就像我那規規矩矩的人生之路。以前,手中不離方格稿子的我,現在,居然一時找不著了信箋。瞧這日子過得,真是粗糙啊。

我說:十年來,生活中當然有著許多的不如意,也曾有過黯淡的時刻,也曾有過遊移不定的歲月,也曾有過茫然失措的光陰,但是,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身體安康,心情安寧,也許這就是當年青澀時候的我們所向往的一種成熟寧靜之美吧。當然,也有可能是一種被世俗所同化了的麻木和迷失。我想,究竟是哪種,還不是我們這個年齡所能洞察穿越的。

回信的時候,空氣很潮濕,我看到有些憂傷在空氣裏徘徊,我的。

那天早晨,穿著那襲舊衣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有同事對我說:“你的衣服過時了,泛黃了,別再穿了。”讓人有些尷尬,我卻沒有作任何解釋。過去了的歲月,可能也像這衣服一樣,微微地泛了黃,在今日看來,甚至可能有些怪異,但是,那曾有的日子,真的是無限的溫暖,讓人無限的留連。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因了娟的這封尺素,我想起了另一位朋友,揚雨。

幾番輾轉,終於找著了他的聯係電話。一個電話打過去,僅僅是報上了名字,一聲訝異之後,他居然還是那樣急急地對我說:“你應該寫評論的。”一如很多年以前。

時光不由自主地退回到很多年前:他,我,老六,墨雨,在陽光下的草地上,胡吹海侃,指點文壇;電影院裏,看完張藝謀的《搖啊搖搖到外婆橋》,脆生生的童謠響起來,而我們卻為脆弱的童心和生命而幾欲下淚;坐在他家的陽台上,他深情地向我講述他早逝的母親,就是在那時候我才真正知道了什麼叫“樹欲靜而風不止,兒欲養而親不在”;他看過了我的小小的冊子,一字一句地替我圈改了,用牛皮信封封好,然後專門托一位朋友給我送了過來……

記憶不肯老去,腦海中的許多畫麵不肯淡去。

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他的婚禮上,他那溫良賢淑的新娘站在他的身旁,懷抱一束火紅的玫瑰,披著長長的白色的婚紗。

那天,我是去參加一位同學婚禮的,卻意外地撞上他的婚禮。我很想送一束鮮花給他,那種潔白的百合。拽了另一位同樣來參加婚禮的朋友,跑了大半個縣城。可是,日暮時分的小縣城裏居然找不到一束鮮花,我隻能無言無奈地作罷,或者天意如此吧。

其實,一直是把他當作很好的老朋友的,縱然是在那些個沒有聯係的日子裏,縱然是在那些個沒有詩沒有小說的日子裏。

這些年過得其實不太好,渾渾噩噩,鬆鬆散散,蹉跎了許多歲月,浪費了許多美好的光陰,便也錯過了許多本該握緊的東西。

當然,那樣陰霾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現在的我,身體棒極,心態積極。如果不是這樣,我想,我也不會想到去重拾這份友情的。舊日的時光是金色的,帶著一種暖意。時隔多年,情懷依舊,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