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動人似玉(1 / 1)

讀她,像是在讀自己,寫她,便也像是寫自己了。

知道她,已經很多年。那個時候,她用“嫣然”的筆名,寫一些很清麗很清淡的文字,我喜歡。相同的年紀,相同的性別,近乎相同的經曆,更重要的是我們有相同的情懷。

但是,我們從未有過交往。在這個並不大的城市裏,我們像是兩顆石子,默默地毫無關聯地生存,朝迎旭日暮送斜陽,淡淡地過著自己的日子。

後來,因為她的《暗香》問世,因為熱心的編輯遠征大哥,我們終於有了電話聯係,我們相約著去喝茶。

雖然如此,初次見麵,我還是驚訝於我們的無比類似:潔淨利落的素臉,清湯掛麵的長發,中長的冬衣是純棉布的,她的月藍色,我的米褐色,淡淡又淡淡。看到她,像是看到我自己。

“我可以看看你脖子上的玉嗎?”我問。

我問得很突兀,我知道的。但是,我就是那樣地問了。她的確被我問得有些發愣,因為我們從未謀麵啊。

其實,在她的《暗香》中,我看過她的照片,一襲黑衣,大翻領的白襯衫,領口處卻隱隱約約地現著紅絲線,我認為那應該是用來佩玉的。

她從厚厚的衣領中取出了她的玉,一隻小老鼠。我笑了笑,也讓她看到了我脖子上懸掛的小魚兒。

她說:“除了這玉,我不帶別的首飾。”

她還伸出手讓我看。我說不用。真的不用,因為,看我自己,我便是看到她了。

玉,石之美者,它不像鑽石那樣璀璨,也不像金銀那樣明亮。玉是貼身佩帶的,與肌膚相親相近,有著人的氣息。喜歡玉的人,也自有玉的性情:溫潤,細膩,簡潔,堅硬,清澈,晶瑩。而這些在她的作品中都是有所體現的,我已經讀了很多年,讀了很多篇。

初見《暗香》,想到的是林逋和李清照,和靖先生有詩“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寫的是傲雪寒梅;易安居士有詞“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寫的是淩霜秋菊。我喜歡這個詞,黃昏暮色裏,月如新洗,微風起處,有幽香淡淡地飄浮在清冷的空氣中,不絕如縷,拂之不去,嗅之卻無。這不是一種意境,而是一種心境。

正是因了這種心境,兩個陌生的女子,在那個名叫卡西納的小茶館裏,卻能夠漫無邊際地聊著:老公,孩子,書籍,音樂,文字的芬芳,在現實中被擠壓了的理想,被歲月掠奪了的倉皇而過的青春,還有那不肯老去的情懷……

我對她說:你書中配著的照片太大了。你不是那種張揚的女子,縱然你種桃種李種春風,桃紅李白地開過,春風嫋嫋地開過,你也還是內斂的,你是在文字中靜靜地微笑的。桃花嫣然出籬笑,似開未開最有情。一縷暗香,若有還無,隱約,簡約,風姿綽約……

我說:“在這個城市裏,一定還有許多我們這樣的人。”她說:“我們搞個沙龍吧。把這樣的人聚集起來。”我說:“你搞不起來,我也搞不起來。除非有遠征大哥。”是的,閑散的她和我都不會有那份熱情熱心的,我們是自開自落的花,我們是時卷時舒的雲,我們是且停且行的溪,走著,走著,走在自己的生命旅途上,不肯蕪雜,不肯粗糙,不肯麻木。

她說:“我們要有好身體,那樣,五十歲之後還能到處走。”我說:“這一段時間,我常常晚上時候在學校的操場上跑步。”她說:“我開車去你那,我們一起跑。”哈哈,這可真是一份好奢侈的願望。我知道,這隻是一份夢想,絕無實現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