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又哪得功夫咒你
說明說誓,說情說意,動便春愁滿紙,多應念得脫空經,是哪個、先生教底?不茶不飯,不言不語,一味供他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閑,又哪得、功夫咒你。
這是一首《鵲橋仙》,據說是蜀地一位妓女所寫。她被贖出妓院,卻又別居他院,不得日夜見到情人,故作此詩。
看罷此詩,讓人噴飯!這小姑娘太可愛也。一路上看下來,全是氣惱之辭,想當然地以為通篇如此,誰知結尾處卻抖開一個包袱:相思已是不曾閑,又哪得、功夫咒你。
哈,原來她還是又愛又癡的呀。恨之深隻因愛之切!
全詩之妙便妙在這最後一句了,癡情女子的潑辣真是可愛極也。
記得還有一首關於打噴嚏的詞,大意是:我打了一個噴嚏,是你在想我了吧。在我的想象中,你應該是噴嚏不停吧。全詞結束,然而,卻隱藏了一句潛台詞:你的噴嚏不停是因為我在不停不停地思念著你呀。
笑煞人!
可惜的是:癡心女子負心漢。從來如此。
之二:始知伶俐不如癡
電視劇《紅樓夢》中的這樣的一個細節:香菱學詩,被惡夫妒婦所毒打。緊接下來的是一個空鏡頭:紅紅的蠟淚一滴一滴地落下,落在《斷腸集》上。畫外音是香菱的哭叫聲和薛蟠的怒吼聲以及夏金桂的冷笑聲。
蠟炬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此處所惜的僅僅是別嗎?非也非也!惜的更是人呀。
《斷腸集》記載了朱淑真悲慘哀怨的一生:花容凋零、粉淚瑩瑩,肝膽俱碎,焉能腸不斷。哪個女子不希望自己蘭心慧質冰雪聰明呢,然而,她卻說:始知伶俐不如癡。
其實,這句話不能當作反語來看待的,真的是百般伶俐不如癡啊。
但是,真正做個愚笨的丫頭,隻怕她是不肯的。別說是她,我也是不肯的呀。寧願酸酸楚楚的怨,寧願哭哭啼啼的碎,卻也不願意傻傻呆呆地活著呀。
《還珠格格》中夏雨荷有一句話:等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想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卻依然感謝上蒼。讓我有這樣一個可等可恨可想可怨之人,否則,生命如一口枯井,了無生趣。
這該是最好的一句白話注解了。
之三:試割相思得斷無
從來誇有龍泉劍,試割相思得斷無。
真是絕妙好辭,可惜作者隻剩下一個名字叫“張氏”。
寶劍曆來是和功業相連的,充滿了陽剛之氣。李白詩曰:莫邪寶劍照人寒,醉裏挑燈仔細看。且掛空齋作琴伴,未經攜去斬樓蘭。所以,他雖然寫下抽刀斷水水更流,卻也還是很飄逸的,極為男性化。
相思,則更多地出現於女子身上。縱然是男子所寫,也還是柔情萬縷,不可名狀,極為婉約的。譬如,黯鄉魂,追旅思,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此處,卻巧妙地將兩者揉合在一起,真是妙不可言,後世小說、電影中經常出現揮劍斬青絲、一劍斷情緣,是不是就在此間得到了啟示呢?
也是在《紅樓夢》中,桃花林裏,尤三姐伏劍自刎,冷二郎揮劍斷發。片片落下的花瓣,絲絲飛揚的長發,青泠泠的劍鋒,冷瑩瑩的珠淚,淒美之至!那是一對鴛鴦寶劍啊,他們兩人居然各持一劍,割斷的是世俗塵緣,續起的卻是刻骨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