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晴主動給普克打來了電話。在電話裏她對普克說:“真得感謝那位記者沒把我哥的照片也登在報上,總算給我父母留下一條活路!”
普克無言以對。他無法向陸天晴保證,自己絕不是這條新聞的始作俑者,也無法向陸天晴暗示,他們日常工作中經常會遭遇諸如此類的困擾。雖然陸天晴的話裏透出幾分刻薄,但普克完全能夠理解,對一個剛剛痛失親人的女人來說,這句話已經足夠客氣了。
在陸天誠父母家,普克和彭大勇見到了那一對傷心的老人。
陸天誠的父母都已年過六旬,身體狀況看來不算太好。陸天誠父親走起路來,怕踩到地上的螞蟻似的,一點點向前移動,有經驗的人都知道,那是腦血管疾病留下的痕跡。母親的身體很瘦弱,臉色也十分晦暗,不知是兒子的死給她打來的打擊,還是原本便是如此。
陸天晴也在。這一回,也許是因為在父母麵前,必須照顧老人的感情,陸天晴對普克和彭大勇的態度明顯與上次不同,表現得頗為配合,說話方式也變得平和了一些。
大家坐下後,沒有什麼寒暄,陸天誠的母親便流淚了:“警察同誌,這次請你們來,就是想告訴你們,外麵傳言我兒子是自殺,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陸父因為中風後遺症,坐在那裏,手不住地發顫,嘴唇哆嗦著,簡單而含混地重複妻子的觀點:“天誠……不可能……自殺。”
陸天晴瞥了一眼彭大勇,又把目光投向普克,說:“隻要了解我哥的人,都知道他不可能自殺。”
普克對陸天晴點點頭,繼而轉向陸天誠的父母,態度溫和地說:“這也是我們調查的原因。至於外界的傳聞,我們警方不會輕易受其影響,這一點,二老可以放心。為了盡快查清事實,也希望能夠盡可能多地得到你們的幫助。線索越多,我們查清真相的可能性就越大。”
陸天晴在普克說話的時候,一直默不做聲地注視著普克,聽得十分認真。普克眼角的餘光注意到,陸天晴的注視中,顯然隱含著某種特殊的內容。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扭了一下頭,目光正和陸天晴的碰上。持續兩秒鍾的對視使普克再次確信,陸天誠的死絕非年輕法醫所說的那麼簡單。
普克平靜地轉回臉,看到陸天誠的父母互相對視著,臉上布滿了緊張和猶豫的表情。彭大勇也注意到兩位老人的表現,旁敲側擊地說:“你們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盡管告訴我們,這樣才可能有冤申冤,有仇報仇。”
這時,陸天晴輕輕咳了一聲,像是清嗓子。普克的視線追隨著陸天晴,陸天晴卻仰頭望著天花板。當普克再回頭看著陸天誠父母時,陸天誠母親開口了。
“其實我們……我們也沒什麼線索,天誠他現在不常回家……”說到這兒,她的語氣又變得懇切起來,“不過我們真的可以肯定,好好的,天誠這個孩子是不會自殺的,真的!請你們一定要認真調查這件事!”
普克點點頭,說:“我們會認真調查的。現在我能向你們了解一些和陸天誠有關的情況嗎?”
陸天誠的父母又互相看了一眼,陸母這才回答:“你問吧。”
普克考慮了一下,問:“你們最近一次和陸天誠見麵,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聽了普克的問題,兩位老人先互相低聲討論了一會兒,才說:“是三月底的那個星期天,天誠回家來了一趟。”
普克算了一下日期,問:“是3月31號?”
“嗯,對,就是31號那天。”
“這之後,你們再沒見過麵了?”
“沒見過了。”
“有沒有打過電話呢?”
“打過一次。好像是……對了,就是清明節前的那天,天誠打電話來,問我們身體怎麼樣。我們告訴他還好,他就說他還是星期天來看我們。”
“陸天誠總是星期天來看你們嗎?”
“以前可不是!”陸天誠母親語氣不滿,“以前常來!”
普克問:“以前指的是什麼以前?”
“還能是什麼以前?就是跟我們那個兒媳婦結婚以前!”
這話裏的不滿情緒更明顯了。普克聽了,看一眼陸天晴。陸天晴低著頭,看不出什麼反應。倒是陸天誠的父親,又顯得有些激動,嗚嗚啊啊地,頭不停地點,像是證實妻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