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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提高工作效率,接下來的調查,普克和彭大勇進行了分工。彭大勇帶人去查全市所有的醫院,普克則負責對陸天誠生前親友同事進行走訪。另外,普克也與法醫中心的黃山鬆協調過了,黃法醫答應和中心的同事們一起,對陸天誠的屍體做一次詳細的病理解剖。

在陸天誠的工作單位,普克和幾位陸天誠生前的同事談了話,主要了解陸天誠生前的身體狀況,自然,一些調查中的例行問題也不會漏過。一圈下來,大家對陸天誠的評價基本是相近的,對他的突然死亡都感到惋惜和難過。

“他身體挺好啊,雖然瘦點兒,沒聽說有什麼毛病。”

“就是就是。老陸差不多從來沒請過病假吧?一年到頭都是全勤。”

“老陸是個老實人啊,怎麼好好的會……唉,真是讓人想不到。”

“天誠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待人忠厚、老實本份,工作上勤勤懇懇,從來不計較個人得失,更不會溜須拍馬那一套,所以當到科長,也就到頭了……生活上很簡樸,這兩年通訊工具那麼普遍了,他連個最普通的尋呼機都沒用過,更別說手機了……”

“還手機呢。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老陸身上的衣服全是去大市場買!最多就一兩套稍微像樣點兒的衣服,專門留著正式場合穿。連我們這些勤儉慣了的人都看不過去!”

“還不是為了家裏那對寶貝!聽說陸天誠對他老婆兒子那叫沒話說,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唉,想想他這一走,不知道家裏那兩個……”

……

普克聽了這些人的談話,心裏不知不覺又增添了幾分惆悵,為陸天誠的命運感到說不出的淒涼。普克暗想,如果自己的那個假設成立,那麼在現實中,當滿心盼望著能夠平平安安過一生的陸天誠忽然得知自己所剩時間無幾時,心裏牽掛最多的,會是他自己的生機呢,還是他所愛的那些人的未來?

陸天誠從少年時期開始,便沿著生活的正軌循規蹈矩向前走著。在父母、學校和社會的重重“教誨”下,他埋葬了天性中的頑皮,收斂起自己的個性,按照外界的要求去做一個忠厚老實的人,並且在生命的大部分時間裏,都“成功”地給身邊幾乎所有人留下了規矩本份的印象。他用心地、努力地、一絲不苟地對待生活,隻渴望生活能夠給他以並不豐厚的回報,使他能夠與所愛的人一起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然而,即使是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渴望,也被殘酷的現實剝奪了。

普克想到,自己現在正在進行的工作,很可能是一件比剝奪陸天誠生命更殘酷的事情。因為如果普克最終揭開事情的真相,那麼暴露在眾人麵前的,將會是陸天誠的那個臨終計劃。而這種暴露,必然會抹殺陸天誠辛苦經營了一生的人生哲學。所有的評價將在一夕間改變,那些充滿惋惜和難過的追憶裏,會融入什麼樣的鄙薄和蔑視呢……

當普克懷著複雜的心情準備離開時,一位姓何的年輕女孩兒忽然叫住普克,表示自己有些話想和普克單獨說。普克尊重了她的意見,兩人來到辦公樓外一片小草坪前站定。陸天誠生前工作的辦公室,就在目光可及的一棟磚紅色老樓裏。春天的陽光有些嫵媚,輕輕柔柔地撲了一地,讓人心裏有種隱隱的、不知如何是好的疼痛。

“我叫何真。”女孩兒開口說,目光從眼前那片灑滿陽光的綠地上收回來,年輕的臉上有淡淡的悵然,“陸天誠……很喜歡這片草地。”

普克凝視著何真,從她臉上隱隱看出一點兒陳虹的影子,忽然有些明白了,溫和地問:“你很了解他?”

何真垂下眼睛,有點兒淒涼地笑了笑,說:“不,其實現在我發現,我根本不了解他。他……他的感情是非常純潔的。”

普克看何真沉默下來,並不催促她,隻是安靜地等著。

過了一會兒,何真抬眼看著普克,說:“你一定見過陸天誠的妻子吧?”

普克點點頭:“見過。”

“我沒見過。”何真悵然地說,“陸天誠偶爾說過,我很像他妻子以前的模樣,特別是眼睛。”

普克證實了陸天誠的話:“對,我剛才已經發現了。真的有些像,隻是眼神有差別,你的更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