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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燈很昏暗。

沒有行人。

陳虹膽怯地走在身邊。

喬海明即將出現在眼前。

我要走了。

……

“在想什麼?”

普克忽然被彭大勇響亮的問話驚醒了,汗水從他的後背滲出,令他感覺到渾身冰涼。

“我在想……”普克喃喃地,猶豫不決地說,“陸天誠在設計他的臨終計劃時,還是有一些情節沒有想象到。”

“那當然,”彭大勇輕鬆地說,“要不怎麼會被咱們發現真相?”

普克心神恍惚地說:“他可能沒想到,當他失足跌下橋的瞬間,那個他出自內心憎惡的喬海明卻會伸手救他。如果他事先想象過會有這樣的情形,也許他不會狠下心來實施這個計劃。因為我現在真的相信,他確實不會真正去傷害一個無辜的人,哪怕那人曾經欺辱過他……”

彭大勇沉吟片刻,說:“如果真是那樣,他也不會顯得這麼可悲了。”

“是的,”普克有些黯然,“也許他會像任何得了絕症的人一樣,安靜地死在親人的注視和眼淚裏,而不必那麼淒涼地上路了。”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

彭大勇問普克:“陸天晴說,她事先並不知道陸天誠自殺騙保的計劃,你覺得這是不是真話?”

普克歎了口氣說:“以陸天晴的聰明敏感,即使陸天誠真的沒說,她也不難猜出真相。”

“就是說,她很可能知道哥哥準備自殺,但卻聽之任之,沒有阻攔?”

“就算她能夠阻攔哥哥的計劃,但能阻攔哥哥的死麼?”

“可知道了不說,到底等於是見死不救啊。”

“或者對陸天晴來說,死亡也是一種解脫。”

“你好像比較了解陸天晴,”彭大勇說,“那你再分析一下,她哥知不知道她對陳虹那種……感情?”

“陸天晴不會讓她哥哥知道的。”普克低聲說,“她一直在努力保護她所愛的人。包括她哥陸天誠,包括凡凡,還有陳虹。”

“可她最後還是把陳虹殺死了。”

“也許因為那種愛……被毀滅了。”

他們都沉默下來。有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在心底蔓延。

最後,彭大勇問:“咱們該怎麼結這個案子?”

普克低頭看著桌上那本日本推理小說集,它正好被翻到《敦厚的詐騙犯》的最後一頁。

……

過不了多久,你也許要殺我了。當你手拿剃刀要了我的命的時候,我能夠躊躇滿誌地瞑目死去。

一則,迄今為止,我的妻子和兒子因為我而飽受了艱辛,現在我將給他們留下五百萬元錢,這使我感到十分滿足。

再則,在我生命的最後時刻,我畢竟做出了卓越的表演,我對自己這一演技感到十分滿足。

請你原諒我。還有,我把迄今為止從你那裏敲詐來的錢,如數附上。

計七萬六千二百元(其中理發修麵費一千二百元)。

……

普克抬起頭,似乎又看到了正苦等父母回家的凡凡,看到了永遠失去兒女的那對老人,看到了美麗憂愁卻躺在血泊中陳虹,看到掙脫喬海明的手仰頭倒向橋下的陸天誠。不知為什麼,想到陸天晴時,普克腦海中隻有一個畫麵——陸天晴身著藍白兩色運動裝,額頭裹著深色寬發帶,右手揮拍,高高跳起,正將一個球殺向對方場地。束在腦後的馬尾巴飛揚起來,使她看上去動感十足,充滿生機,如此美麗。

普克深深地歎了口氣,無法說出自己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