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令普克窒息。
現在,普克已經努力從項青水一般柔韌的力量中掙脫出來了。而普克心裏,為何並沒有逃脫牢籠的喜悅感,卻如此的鬱悶悵惘呢?普克自己也說不清原因。
沉默了一會兒,馬維民又問:“星期五那天晚上,項青九點過幾分到你住的賓館房間,這是你我都可以證明的。而之前六點鍾開始,項蘭可以為項青證明,項青與項蘭一同在外,然後項青又送了項蘭回家,八點四十才離開家門。而在你第二種分析中,項青在這段時間內的活動,被她用調整鍾表時間等方法所製造出的假象掩飾過。這隻是你的一個假設呢,還是已經有了證據?”
普克說:“我是今天上午才真正形成比較清晰的思路,所以,這一點暫時還是個假設,沒來得及驗證。但我已經決定,等一會兒就去設法取得證據。”
馬維民說:“你打算怎麼做?”
普克說:“我需要您的支持。我們要去項家一趟,最好項青不在家,項蘭也不要停留在客廳,然後,我去取客廳座鍾上的指紋。隻希望項青還不那麼專業,能夠估計到我懷疑她那天調整過時間,而已經將指紋除去。我們都知道,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有人去調整座鍾時間的,早些時間的指紋已經消失,如果近兩天有人調整過座鍾,而且沒有進行處理,應該可以取到。”
馬維民想了想,說:“這麼做雖然是個辦法,萬一取不到呢?或者說你假設的項青通過調整鍾表時間,以製造自己案發時間不在現場的假象這種情況,根本就不存在呢?”
普克說:“您說的對,兩種可能性都有,或者項青的確調整過鍾的時間,但已經將指紋進行了處理,或者她根本就沒有過我假設出的行為。如果是前者,我們還可以想辦法找其它的證據,而如果是後者的話,說明我第二種邏輯可能從頭至尾都是錯誤的,那麼我就要從另一個方向去考慮整個案子。但我仍然比較堅持周怡不是真正的罪犯這一點,因為邏輯上那個重大的矛盾確實存在。”
馬維民提醒普克說:“你是否想過,那天淩晨給120打求救電話的,根本就不是周怡,而是其他一個我們尚未了解的女人呢?”
普克點點頭,沉鬱地說:“對,這個問題我想過,不是不可能的,雖然從現在的調查來看,似乎歐陽嚴身邊不再有其他的特殊關係。正因為如此,到目前為止,我對這個案子的偵破都不抱樂觀態度。我甚至想過,也許查來查去,最後又變成一樁死案,被封存到積案檔裏。現在我們公安係統裏,類似的事情也不是少數。”
馬維民歎了口氣,說:“不管怎麼樣,我們都盡力而為吧。那麼,就開始下一步?”
普克說:“好吧,我們先和項青聯係一下,一起去項家一趟。”
馬維民說:“也不知她們姐妹倆現在在哪裏。”
普克說:“希望項青已經去公司了。說實話,如果項青在,要將她引開而不引起她一點懷疑,真不是件十分容易的事。”
馬維民苦笑了一下,說:“我們兩個大男人,簡單是……”搖搖頭,沒再說下去,但普克已經明白了馬維民的意思。以馬維民多年的刑偵工作經驗,加上普克較為突出的刑偵工作能力,兩個人可能從一開始就成了一個年輕女性控製的對象,被牽著鼻子走出這麼遠,甚至被利用來作為推進凶手罪行的工具。這樣的事情,想起來也讓人感到有些羞恥。
普克心中何嚐沒有同樣的苦澀。現在要去取項青可能留在鍾上的指紋,普克在對馬維民說時雖然顯得較有信心,實際上,他心裏也沒有太大的把握。普克甚至隱隱抱有一種僥幸心理,希望自己運氣不要那麼壞,又被項青鑽了空子。這種僥幸心理在普克以往的辦案經曆中,幾乎從未出現過,他心裏不禁更多添了幾分羞愧感。
普克撥了項青的手機,片刻,項青接通了電話。
普克說:“項青,我是普克,你現在在哪兒?”
項青說:“我已經到公司了。本來阿蘭不讓我走,說她一個人在家害怕。可公司裏又打電話來,有急事要處理,隻好來了。我準備盡快把事情處理完就回去,用不了多久。”
普克說:“那項蘭現在在家了?”
項青說:“對,阿蘭在家。她……你知道,她做過手術這幾天,一天也沒好好休息過,今天又出這樣的事,她身體好像很受影響。我準備帶她去醫院看看。”
普克不動聲色地說:“我和馬局長還有些問題想和你們倆談談,這樣吧,反正項蘭現在在家,我們先去,你公司的事情辦完就回家,好嗎?”
項青說:“好。”
普克本想問問項青,利基公司今天有沒有特別的情況,略一遲疑,還是沒問。便掛了電話,和馬維民說了一下情況,普克帶了提取證物所需的工具,和馬維民一起,盡量搶在項青回家之前趕去項家。
還好,趕到項家時,項青還沒到家。普克在院外按了半天門鈴,項蘭才拖著步子出來開了門,一看到是馬維民和普克,原本十分灰暗的臉上一亮,說:“哎呀,太好了,總算有人來家裏了。你們不知道,我現在一個人在家有多害怕。”
三人進了樓,普克溫和地對項蘭說:“項蘭,你還是回房間休息吧,馬叔叔有些事想和你談談。項青一會兒就回來,我在樓下客廳等她。”
項蘭點點頭,以前那種神氣活現的樣子一點兒也找不到了。她上樓回了自己房間,馬維民也跟著去了。
普克心裏不知怎麼忽然有些緊張,也許是擔心真的出現不那麼樂觀的局麵,在鍾上取不到項青的指紋。也許更擔心正在取指紋時,項青突然回來撞到。普克沉住氣,戴上手套,小心地取下放在櫃上的鍾,用帶來的取指紋的一套工具,仔細地進行了處理。結果令普克鬆了一口氣,在顯影藥物的作用下,鍾麵上出現了不少完整清晰的指紋印。普克留下了指紋樣本,又將鍾放回原處。
項青還沒有回來,普克想了想,走上樓,也來到項蘭的房間。項蘭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被子,馬維民正和她談一些有關項伯遠與周怡之間關係如何的問題。見到普克進來,項蘭臉上露出點高興的表情,也許和馬維民談話令她有些乏味,也許在這種狀況下,和母親相關的問題令她害怕而厭煩。馬維民回頭和普克使了個眼神,普克微笑著點了點頭,馬維民明白普克已經取到指紋了。
項蘭說:“普克,你知不知道我姐什麼時候回來?”
普克關切地說:“我們來之前給項青打過電話,她說很快就回來。你現在覺得怎麼樣,聽項青說你有些不舒服。”
項蘭為難地瞟了馬維民一眼,沒有說話。
馬維民笑著說:“怎麼回事,有悄悄話不跟馬叔叔講,反而要跟普克講?”
項蘭不好意思地說:“沒有沒有。”
馬維民站起身,笑著說:“沒關係,馬叔叔是很識趣的,你們有什麼話慢慢講,我先到樓下去了。”說著便走出了項蘭的房間。
普克溫和地問項蘭:“是不是身體感覺不好?”
項蘭半低了頭,臉上有點委屈的表情,說:“嗯,好像,好像……出很多血……”她的眼睛沒敢看普克。
普克也有點擔心,項蘭的臉色確實很蒼白。看看表,說:“阿蘭,你等一下,我現在再給項青打個電話,如果她已經在路上了,我們就等她回來,一起送你去醫院。如果還沒動身,我自己馬上送你去,好嗎?”
項蘭抬起眼睛看看普克,輕輕點點頭,目光裏流露出一絲感激。
普克準備到樓下打電話給項青,一眼瞥見桌上那隻小鬧鍾,心念一閃,問:“項蘭,這段時間你調過這個鬧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