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司徒昳穿著便服在驪山書院門口等候,隨行一幹人等皆守在山下。不時有學子進進出出,司徒昳這般風姿自是引來諸多目光。
不一會兒,一小童從書院階梯而下,下來施一禮道:“先生請公子入內,公子請隨我來。”
司徒昳回一禮道:“有勞了。”
走進驪山書院頓時感到一股清幽之氣襲來,讓人心曠神怡。白的雪落在青鬆綠竹上,像是戴上了帽子,顏色參差著極好看。
小童將司徒昳引至一屋舍前,在門外道:“先生,司徒公子到了。”
屋舍的門被大開,裏麵走出一老人,須發皆白,穿著十分簡單的灰色衣衫,行動間不如少年人那樣靈便,單周身氣質祥和,平淡。
司徒昳躬身一禮道:“學生司徒昳拜見恩師。”他口中的恩師正是大儒黃東庭。
黃東庭道:“快進來吧,外麵挺冷的。”語氣親和的像對歸家的兒子一樣。然後衝那小童道“平兒,去歇著吧。”
司徒昳進來後,黃東庭親自為他沏茶遞給他道:“坐下喝點熱茶吧。”
司徒昳接過茶杯坐在他對麵,他握著茶杯,杯中氤氳著嫋嫋白汽掠過他的眼。
“怎麼到我這兒來了?洙郡戰事已息,你也該回京複命了吧。”黃東庭撥弄了屋內的爐火道。
司徒昳停了半晌道:“多年未見恩師,回京途中折道前來探望,已向聖上稟明。”他頓了頓,繼續道“學生也有疑惑,望恩師能指點迷津。”
黃東庭放下火鉤,看著他道:“你說。”
“三年前,學生自請遠離京城,去了朝沁關。在那經曆了一些事,看到了京城看不到的風景。如今返京,卻心生迷茫,不知前路如何?又該如何選擇?”司徒昳很是困惑的樣子,語氣帶著惆悵。
黃東庭望著他問道:“你因何迷茫,為何惆悵?你心中可清楚?”
司徒昳道:“學生過去的時間裏,大半時間都留給了繁華的帝都,那時年少不知愁,也曾沉醉在紙醉金迷中。直到後來才明白,那時所擁有的一切都將成為過去,三年來,遠離了富貴,才知天底下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長安。在鐵馬金戈中仿佛得了自由,又仿佛什麼都不是,現在奉皇命回京,但也隱約猜到將來極可能留在京城。如今學生難以自決,還望恩師再指明路。”他態度恭謹,言辭表述皆透露著迷茫之意。
黃東庭輕歎了一聲:“這世上哪有什麼確確實實的明路?名垂千古,萬世流芳是路,遠離塵世,隱逸山林也是路。但我無法說明哪條路更好,一切還得你問問你的真心。”
司徒昳一愣,迷茫之態更甚,他喃喃道:“真心?我的真心是什麼我都不知道。”
黃東庭道:“這世上除了你自己,誰都不應該決定你的人生。旁人說再多都不是你。”他的眼神極為認真,輕輕吐出的字眼給人啟迪。
“恩師之意學生已領會,長途漫漫,學生會謹記初衷走下去。倘若是修行,就無所謂寺廟,是學生狹隘了。”司徒昳悟性極高,又有一顆謙敬之心,實是難得。“多謝恩師指教。”
黃東庭笑道:“你可比當年的我通透多了,我沒有什麼好指教的,全靠你自己領悟。隻要你願意說,我便願意聽。倘若日後再有疑惑,我很樂意聽聽,縱使不能幫你解決,也能替你分擔一二。”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
司徒昳道:“那日後學生要常來叨擾了。”
黃東庭道:“有何不可。”然後似乎想到什麼又問道:“你近幾日可是要回京城?”
司徒昳回道:“明日啟程。”
黃東庭以手撐地,慢慢起身,邊走邊道:“我正好有一物要給芷兒,你可能幫我送去?”
司徒昳也起身跟過去確認道:“您是說戚二小姐嗎?”
黃東庭道:“正是”然後帶了點疑惑的眼神望著他“你應該還記得吧?”
“怎會忘?隻是一別數年,再聽聞故人之訊,一時有些恍惚。”司徒昳解釋道。
黃東庭從架上取下一個木匣遞到司徒昳手上道:“這是小女生前所作曲譜,前次芷兒來我本打算給她,隻是當時這曲譜遺留在故居,前不久家仆送來,芷兒喜樂藝尤甚,她母親的東西給她再合適不過了。”
司徒昳接過木匣,腦海卻浮現出戚芷笑意盈盈的模樣,竟有些迫不及待想回到京城。
“勞煩你把它交給芷兒,若是政務繁忙,遣家仆送去即可。”黃東庭接著道。
司徒昳拱手道:“必不負恩師所托。”
兩人又相談至黃昏,司徒昳辭別了黃東庭,快馬加鞭趕至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