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傷心酒,兩滴相思淚,到如今,菱花鏡裏空憔悴。
莫問當年朱顏戴綠翠,隻怨誰,錯把鴛鴦配。
芳華任誰貪,憑君枝頭占。不承望花飛粉謝珠落散。
待得來日雙鬢垂肩亂,回頭看,不見來時伴。
——《菱花鏡》
這是在亂世中追求愛情的女子,可惜她所托非人,最後弄得淒慘離場,淪為歡場女子。其實她也曾是好人家的女兒,她有自幼訂下了一門親,那個人對她很好,他的妹妹還是她的閨密。可她不甘心啊,她愛的不是她,又怎麼能渾渾噩噩地和他過一生呢,她不能這樣。她與她的情人商量,決定在新婚之夜逃走,要為自己活一次,勇敢地去追求一下自己的幸福。
她也曾猶豫過,可看了那些姐妹們在無愛的婚姻裏掙紮,她越覺得自己不能這樣下去,她深信她愛的人是對的,會一輩子對她好,即使生活困苦,亦會不離不棄,有這樣的一個愛人,還有什麼好後悔的呢。她把這秘密說與她的閨密知曉,她立刻決定幫她,因為她們是好姐妹啊,即使她的哥哥千般萬般好,但如果不能給她幸福的話,還不如放她走。
他們製定了很詳細的計劃,由她相公的妹妹假扮她,擾亂眾人視線,而她趁夜色逃脫。最後,在渡口,她緊握著她好姐妹的手,感謝著她的成全,她亦十分興奮,因為自己親眼看著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啊。是,她把她的手交在了她情人的手上,目送著他們撐船離去,大聲叫著:“你們一定要幸福啊!”
是啊,幸福,曾經以為這個字眼離自己好近,近得觸手可及,可現在才明白,原來幸福就像天上的星星,看得見,卻永遠摸不著。
她的情人終究背叛了他們的誓言,她怎麼會那麼傻,以為粗茶淡飯亦可過一生呢。他開始不耐煩了,用各種惡毒的語言罵她,但她都忍了,因為自己已把一生托付給了他啊。可他得寸進尺,已經不願意再過這樣的苦日子了,他原本也算是個飽讀詩書的才子,可為了他,拋下了自己的大好前程,現在想想真是後悔。看著她的臉,也沒有當年那般清麗動人了,自己怎麼會為了她這麼做呢,心中又有火升起來了,看到破舊的屋子,簡陋的擺設,越發難受。
她知道他的想法,可她又能怎麼樣呢,她原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要嫁的人也是一方巨賈,門當戶對,斷不會叫自己吃苦的。可現在在這裏,什麼也沒有,什麼都要自己動手,她自幼嬌生慣養,哪會做這些事情,雖然一直努力地在學了,但怎樣也不能讓他滿意,可是她已經盡了全部的努力啊。
漸漸地,他們開始了冷戰,他整夜不歸,她也隻能當不知道。
某日,他突然回來了,不僅換了一身新衣服,還有了許多錢,她心下生疑。他一反常態地湊了過來,抱住她,說道:“娘子,今日有人請客,你換了衣服,我們出去吧。”
她心裏是不願意去見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的,但架不住他一勸再勸,隻好換了衣服出門。及至到所謂的酒樓門前,她才發現了不對勁。進去後,她心中十分不安,因為周圍人的眼光很是奇怪。她按住心中的不滿,待要回頭找他時,他卻不見了,她開始慌了,想跑出去,可是沒等出門,便給人打暈了。
等她醒來,才知道,她已經在這城中最大的青樓了,也就是說——他把她賣了,她的良人,她想要托付終身的人,竟然這樣拋棄了她。她掩麵哭泣,卻沒有一絲聲音。等她哭完了,這世上便又少了一個良家女子,多了一個青樓名口口。
在這繁雜的世間,她苦苦掙紮著,但居然漸漸適應了這樣的生活,她苦笑,難道自己原本就是這樣的人嗎?她碰到了當年的好姐妹,可她卻拒絕與她相認,麵對她的指責,她無言以對。是啊,要她怎麼說呢,連她自己也以為自己是去追求幸福的,怎麼會料到這後來的種種呢?她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隻能看著她離去。她看到了她的好姐妹身旁的那個男人,忠厚、老實,最難得的是癡情。她想,自己怕是不配得到幸福的,於是隻能遠遠地看著,看著她的好姐妹與她愛的人演繹出一場愛情的盛劇,而她隻能是配角,用她的不幸來襯托著她的幸福。可她也無能為力,隻能在心中祝福她:願你比我幸運。
原以為就這樣了此殘生,沒想到居然會再次遇到她有婚約的丈夫,他在簾外,她在簾內,他爛醉如泥,隔著簾幕,早已看不清她的容貌。可是他卻是為她而醉,他一直念著他。她心中有一種悲哀慢慢地綻開,直滲到骨子裏去。她為他唱了這首歌,連她自己也沒有發覺她哭了,她原以為自己不會哭了呢。
他竟然聽出了她的聲音,跌跌撞撞地向她走來,她急忙走開,躲在他看不見的角落,偷偷地哭泣。再見有什麼用呢,我已不是你心中的那個人了啊,相見爭如不見……
她已經決定要嫁給那個一直捧她場的老爺了,做他的小妾,從此不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