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覆蓋著連綿的山脈,滿山裏玉樹瓊枝,粉妝玉砌。山中有一古寺,寺名淨影。正是將臨暮晚的時候,鍾聲在山林中敲響,落落的誦經聲隱約可聞。
沫妍穿著雪裏金遍地錦滾花狸毛長襖,外麵是常見的大紅羽緞狐狸皮鶴氅,捧著家裏帶出來的鎏銀百花手爐站在雨夜辰旁。早得了管事兒知會過,寺裏僧人迎了出來,幾個僧人身後,寺院的朱紅色大門在暮色中肅穆莊重,嫋嫋檀香混合著白雪清冷的味道令人心曠神怡。
沫妍立在雨夜辰旁與穿著緇衣的知客僧頷首為禮。眾僧侶亦雙手合十還禮。
第一道門裏立著一個長身玉立,一身鎧甲,威風凜凜的神官,神官睜眉赤目,手拿法器,怒盯著來客。沫妍身後的阿憂嚇了一跳:“這佛像好生恐怖。”
沫妍扭頭輕聲道:“不要胡說衝撞了神明!這尊神立在這裏是用來嚇退魍魎鬼魅的!”又看了看迎客僧人,見他們並無怪責,方才放下心來。
山寺依山勢而建,恢宏壯麗,因為此行並非禮佛,沫妍並未進佛殿上香。一路走來,雨夜辰十分興奮,買了兩把鍍金的小鎖,刻了兩人名字,鎖在了台階旁的鏈上。
古代閨閣女兒難得出門,阿憂和四娘等丫鬟姑娘們都十分新奇,連小蘿也跑到青龍白虎的石雕旁咂舌看著,就連沫妍懷裏的玉都十分興奮,拉扯著沫妍就要往偏僻處走。沫妍從未見過玉這麼好興致,見著也沒人注意自己,就按著玉的指示信步走去。還沒走遠,就被雨夜辰拉住了,他剛買了兩條寫了金字的紅緞子,死乞白賴求著沫妍陪他係在一株神樹上。
係好後,自稱是明華的須發皆白的老僧人走來,合十道:“公子,已經備好了齋飯廂房,公子和夫人、小姐車馬勞頓,不如先歇息片刻?”
張管事兒早已打點好了一切,知客僧引著沫妍四娘一幹女眷進了收拾好的清雅廂房。小蘿就服侍著沫妍打水淨麵,脫換裙襖,重新綰了發髻。
忙完了,沫妍就坐在椅子上歇了片刻。旁邊小蘿收拾床鋪,燃香斟茶。
這靜影寺並不大啊,沫妍撫摸著手爐上的花紋靜靜想著。
“今晚姨娘如果不嫌棄,小蘿睡在您的腳踏板上吧。”
“你要值夜?不是把你安排在旁邊的房間了麼?”沫妍抬眸,看見小蘿的樣子,倏爾笑了,“你也發覺了。和我想到一處去了。”
小蘿見姨娘是心裏明白的,和聲道:“常聽說是下過大雨,要不就是地震了才有山崩的。姨娘反複問管事是山崩不是雪崩時,小蘿就提了心了。聽說現在厲害的盜匪,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火藥,常把山炸了樹推了,打劫人錢財。”
“我們上了山寺了,盜匪還沒動靜,你還不放下心麼?”沫妍偏頭,看她猜到自己的心思了沒。
“我們兵馬強壯,仆從又多,哪個強盜會傻到明搶。這寺院粥飯、茶水、僧舍暗門,都可以做手腳。”小蘿意有所指。
小蘿心計的確不錯。沫妍含笑:“你都考慮周全了,我自然是要領情的。”
說罷,沫妍眉宇間仍然含著不安。本來,小蘿說的應是一點錯也沒有的。當聽到老管事說山上有一寺廟的時候,沫妍便恍然猜到是這樣。新白娘子裏麵演的許仕林就被金輪法王騙到了深山道觀裏,差點害死,沫妍年幼時的記憶根深蒂固。
隻是這寺院若是隻有一二僧人的小寺廟那才可能,這樣恢宏壯麗的寺院,僧人應該不少於千人吧?如果真有盜匪,他們可拿不下來這裏。
不一會兒,老僧人便端來了齋飯,又告退出去了。
枸杞粳米粥,蓴菜羹,豆腐炒青菜。小蘿用銀釵一一試了,才服侍沫妍動筷。
正要吃,忽然被推開了,雨夜辰進來笑說:“我還不來,你們就吃上了。”
“我又不知道你要來和我一起吃。剛不見你,以為你另外有安排呢。”沫妍又對小蘿說,“趁著大師還沒走遠,你去瞧瞧讓再上一碗飯吧。”
小蘿心領神會,點頭應是,闔了屋門出去了。
雨夜辰一臉嫌惡的表情訂著飯桌白碟子白盅裏的飯菜:“我可是捐了一百兩的香油錢,就住一晚上,那和尚也太黑了,就給我們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