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辰伸手緊了緊紅綢被子，一把青絲拖於枕畔，回頭瞧著沫妍彎著眼睛笑了下。沫妍趴在枕上，側著臉也正偷看他，忙垂下了眼簾。
黑夜裏，枕邊人漸漸睡著，呼吸悠長。沫妍忍不住好奇，支起身子。
就這麼……睡了？沫妍甩甩頭，複又躺了下來。
身邊有個人一起睡覺，不那麼空落了，觸手可及的依靠，讓總是懸在心上的事情也放了下來。溫暖的熱度，沫妍試探著把頭靠在雨夜辰的身上，安穩睡去。
她鼻息均勻後，雨夜辰慢慢睜開眼睛，神色安靜，呆呆看著的睡靨。眸色中淺光安寧。
醒來的時候，黎明的微光已經透過窗欞照了進來，風裹挾著雪片拍打在窗紙上，發出窸窣的聲響。
寺裏有人撫琴，在山間琴音泠泠，想是哪個隱士高人前來借宿吧。
枕邊人側臉被光澤鍍了亮邊，睫毛微顫。還在睡夢中，她支了身子披著小襖下了床。坐在鏡台前，輕輕梳攏了頭發。
雨夜辰翻了個身子，睡醒了，迷迷糊糊看著鏡子前的沫妍，明窗鏡影前的她長發細腰，側臉姝媚，一顰一笑端麗秀妍。
沫妍正用釵子塗開粉墨蘭膏，從銅鏡黃濁的倒影裏看到他發怔，側眸，羞得想要垂下頭。
“昨晚又下雪了。道不好走，咱們估計要再這山寺裏多挨幾日了。”她輕放下梳篦。
雨夜辰慵懶地輕聲說：“讓丫鬟來服侍我穿衣盥洗吧。”
沫妍站了起來去喚丫鬟們來，剛打開門，小蘿阿憂就端著熱水巾帕走了進來，沫妍微愕。小蘿眼圈發黑，顯是一夜未睡，含著笑為雨夜辰穿衣，小蘿在熱水裏絞了巾帕，遞了上去。沫妍也恍然走了上去，拿了汗巾子，幫雨夜辰束在腰間。小蘿在後麵為雨夜辰整了衣角。
石青色的湖綢素麵直裰，被濃香熏過，他穿在身上好像書院中的書生一樣，落落大方中透著幾份儒雅清逸。若是進了深山老林裏，說不定會有女鬼妖狐專程來尋呢。沫妍暗笑。
穿戴整齊了，雨夜辰又看了看腳，原來還沒穿鞋襪。沫妍瞧見昨晚被他折疊整齊放在床邊兒的襪子，白色的淞江三棱布做的，不比棉布卻也質地綿軟，隻是腳趾頭的地方破了個孔。
“二爺穿襪子就是費，還好小蘿一早多做了幾雙。”小蘿了然的模樣，從海棠花雕的托盤中拿了提前備好的襪子，躬身給雨夜辰穿上
雨夜辰依舊剛睡醒的模樣，黑色濕潤的眸子看了眼小蘿，又看了看沫妍，臉上浮出一朵笑花。
沫妍忽然想起來了賈寶玉，衣裳有針線上的丫鬟媳婦做，褻衣襪子肚兜可都是讓襲人做的。雨夜辰的襪子，就是小蘿幫做的麼？她從沒聽人提起過。
瞧著破洞的襪子，沫妍笑道:“你竟還有這番好繡工。”
“姨娘取笑了。”小蘿也笑了。
沫妍又在那襪子上看了幾眼，小蘿手腳利落地收走了。
既然有了姨娘，這針線上的活計自然就該姨娘做。待有了主母，這活兒就落在主母身上了。隻是自己是拿不動針線的，所以也不用計較這些，不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後再說吧。是以，沫妍隻是向小蘿投了個了然的眼神，並未多言。
到了擺飯的時候，新來的姨娘輕手輕腳上了一桌子的菜，沫妍陪著雨夜辰坐在桌上，看著那姨娘的模樣，貌美如花，眼神靈透，有著江南煙雨蘊育出的嬌媚身段。沫妍怎麼也想不通，那山田裏的莊頭怎麼養出了這麼個漂亮女兒，好上趕著送給名聲臭了十裏路又剛剛尋花問柳弄死了個人躲事兒出門的雨夜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