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兒……寧哥哥……
沫妍愣住了。
寧珂的眼睛雖然一瞬不瞬看著自己,卻好像透過自己這張一模一樣的臉,在看另外一個女孩兒。
她的心猛地被人狠狠攥緊了下。麵容卻像落入花瓣的潭水一般,驀然笑了。
抽出了手:“我能忘了麼。那裏是我家滿族埋骨之處,我的嫡親爺爺還一個人坐在家中,我怎麼能忘了,豈不是不孝?”
轉眼看著寧珂:“你真心真意著愛莫無心,可是你卻有考慮過莫無心的處境麼?”
寧珂眼睛顫了顫。
“是啊,”沫妍垂首,衣領外,發絲分開處露出一段白膩,看得寧珂失了神,“隻要和我能長相守,你便什麼都可以忘了。你總是那麼淡泊寧靜。”
把詩文隨手放在了桌案上,她回頭:“寧哥哥請回吧,夜露深重,心兒要安置了。”
冬日越來越晝短夜長了。第二日早晨,蝶娘端來了熱氣騰騰的臘八粥,沫妍才知道,原來已經到了臘八了。爺爺一個人在宅子裏,不知道要怎麼過這臘八節,還有雨夜辰,他還在傷心麼,至少有什麼事兒總要回家吧。
吃了飯,寧珂回屋子看書去了,蝶娘在甬道上堵住了沫妍的去路,叉著腰:“嗬嗬,今天天氣真不錯,你要住到什麼時候?”
沫妍垂下睫毛看著蝶娘,蝶娘稚嫩美麗的小臉並不因為發絲蓬亂而顯得粗鄙。真是個爽直的女孩兒,原來想著蝶娘或是哪家的細作,但是說話能直白到這種程度,看上去又不一定了。
沫妍歎了口氣:“下午我便走。”
“很好,說到做到。”蝶娘果然不是普通閨閣女孩兒可比擬的。
沫妍看了看天空,想了下時辰。
沒什麼好收拾的,蝶娘滿臉歡欣雀躍歡送沫妍,這事兒卻被這兩個女孩兒有心地瞞過了寧珂。是以,待沫妍隻身走出,那寧珂還是不知道的。
沿著小路走,到了蝶娘常去買菜的鎮子,去家誠實可靠的車行花錢雇輛馬車,置辦個丫頭,總能回到家了。路程也不遠,和沫妍以前去學校是一樣的。
她衣著華麗,雪裏金遍地錦滾花狸毛長襖,猩猩紅錦緞披風,金釵玉鈿,走在雪地裏十分打眼,她到了一處山坳,轉身進了靈玉空間,翻遍了幾乎所有的衣裙,才總算找了件相對於村姑進城來說還算齊整的衣裳,隻是這張臉,就算是穿成這樣,麗色也是不減半分。
這不是招賊的麼。還真是羨慕前世的自己,相貌隻算中上,又不算紮眼看著也還覺得悅目。
待轉回小路,向前走了一百餘步,就是一間茶寮,她總進去後,就感覺茶寮裏靜了靜。裏麵的販夫走卒在片刻後大聲談笑,當然每個人都興奮了些,有肌肉的把袖子挽了上,讀過書的就多拽倆字兒,還有人用口水抿了抿頭發梢,說話也自發自覺地挑些能吸引姑娘家的話題說。
沫妍暗歎,從衣服袋子裏摸了幾塊兒銅板,纖長玉指又是看呆去了一片兒人:“老板上個大碗茶。”
一個穿著打補丁直綴的人跟旁邊拿著測字攤子的就高聲道:“現在啊,這姑娘小媳婦兒上街可要當心幾分,聽說現在雨夜家剛丟了個有頭臉的小妾,雨夜二少爺正滿大街地找呢。那小廝仆從,見著個齊整小姑娘就往回帶,現在雨夜二少屋子裏都趕上小半個後宮了。”
“真是作孽,聽說是小妾跟著人家公子私奔了,還為這事兒杖斃了幾個丫頭呢。”
“嘖嘖,到底是二少,走到哪兒都帶出一段脂粉話來。”說著,那人就拿眼睛溜著沫妍。看沫妍這個漂亮小媳婦被吸引住了沒。
沫妍眼觀鼻鼻觀心。
另一桌談論的卻是一樁鬼怪奇聞,傳說最近鎮子裏鬧妖,總是可以看見一個相貌格外誘人的狼人去各家各戶偷雞吃,不會走路,不會說人話。旁人立馬反駁,說是這世上獸類哺育人類嬰孩兒的事情也是有的,傳說成了精的妖怪雖不會比一般人聰明些,但是走路說話總是會的,那狼人可能不是妖,是被獸類養大的窮苦孩子。
沫妍斟酌了下,覺得該聽的都十分不費事兒地聽到了,就喝了茶準備走人。
才出了茶寮,就看見幾個穿著雨夜家製衣的家仆進了茶寮。她轉個身兒和路邊賣菜的大媽搭訕,才險險躲了過去。一抬頭,卻看見了一張明眸皓齒的臉。
寧珂不知何時已經追了上來,二人兩兩相望,頗有相對無言中的味道。
“心兒,若想出來玩,便該也帶上我才是。一個人上旅途,也是無聊了些。”
二人無言地進了鎮子,進了間雅致的茶館,二樓,臨窗。那形容倒似貴公子帶著俏婢出來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