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內，沫妍倚在窗前，看著窗外江山又飄雪。麵前是賬簿以及情報，手中的折扇開了又合，心裏一遍遍念著何事秋風悲畫扇。
邊疆金戈鐵馬，戰鼓擂響，爺爺支撐著整個帝國的軍事力量，這一次，他義不容辭。
北元氣數已盡，大明江山三百年才隻是開了個頭。
即使穩贏不輸的戰役，如果上位者想要讓爺爺戰敗身死還是很容易的。沫妍清楚地知道這些，這朝局之中，有那麼多人希望爺爺不再回來，這一次，是他們的絕好機會。
莫戰天出征，同時帶走的是一幹新晉升的將領，缺乏實戰經驗，卻驍勇聰敏，大可培養成材。
若是在這次戰役中扶植出來，也將是對爺爺的重大威脅。
這是對爺爺來說，贏也不成，敗也不成的戰役。
皇上嫡長孫，史書上記載的是大名鼎鼎的朱允炆，然，許是曆史發生了波折的緣故，這一輩子的朱家仍然排輩到了允字輩，隻不過名字卻變了。
那嫡長孫，叫朱允炫。傳聞中，是個溫文爾雅的少年。
爺爺把一部分情報以及暗衛勢力移交到了自己手中。並且把家族在京都中幫派部署等事□□無巨細地告知了她。
作為莫家唯一繼承人，她也是該有屬於自己的勢力了。
同時，府裏緊鑼密鼓地安排著爺爺的遠征。
出征那一天，天風吹得衣裳獵獵作響，皇上站在遠遠地高台上，祭天後，握著莫戰天的手，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百官列隊，身後是千軍萬馬。
沫妍坐在馬車中，身旁是，麵罩白紗，淡淡看著，唯雙眸宛若清澈的山中琥珀，吸引魂魄，不喜不怒，光采灼灼。
她的側臉，宛若冰玉雕琢，精雅美麗。
雨夜辰就作為她的夫婿，坐在她的身旁。雨夜家嫡長子，以及被她囚禁在身邊長達月餘。
雨夜辰曾經設法讓她如初見時那般與他琴瑟和鳴，但是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改變不了什麼。如若他過分了，她便會轉過身子，拂袖而去。徒留給他一襲背影，蕭蕭長發映出一片涼意。
他也會緊張，也會害怕，也會焦灼。怕有一天莫無心會棄他如敝履，怕有一天她會用同樣淡漠的神情說，你可以離開了。
她不告訴他她為什麼會這樣，他隻能一遍遍猜測。直到猜到心中精疲力竭。
隻有胭脂有時候會用溫暖的口氣和他說上兩句。
但是也是一片模糊的印象。
公子餓不餓？晚飯想吃什麼？然後便如什麼都滿足了一樣，走開了。
他記住了她不挑食，不愛吃辣，愛食繁多的花樣菜，飯後愛喝的花茶，記住了她晚上睡覺的時辰，記住了她說話的口氣，眉目間微小變化的含義。記住了她抱著手爐，坐在床邊，看一本話本看，噙著笑花的樣子。
“心兒姐姐？”
沫妍側眸。
她正看著上首各大世家的繼承人。看他們的麵目性格，與家族之間的糾葛關係。諸位皇子的麵孔。三十六個皇子。若是沒有情報的話，別說九龍奪嫡搞得頭大了，光這幾個皇子母妃是誰都搞不清楚。
而她的重點，則落在了四位爭儲最大人選之上。
“心兒姐姐，你晚上又晚睡了。眼睛都浮腫了。”
沫妍並不如往常一樣不理不睬，反而對他細語道：“父親也在，一會兒你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雨夜辰看了看正身穿官服跪在地上的雨夜樓，雨夜昆，還有他最厭惡的雨夜宣，飛快地移開了眼睛。
“不了。”
正說著，敏感的雨夜辰看到了公孫寧玉正打量過來。
同時，沫妍也感覺到了一束哀婉欲絕的眼神，那是福清公主大大的眼睛。公孫寧玉剛剛還與她膠著在一起的眼睛，忽然折斷，轉向了沫妍，她就感覺有什麼冷風從自己身體裏穿過。
沫妍笑了出來。
和百官把爺爺送出城外，有兩個侍從先後交來了書信。
第一封是一手簪花小楷寫的信。裏麵都是福清公主的怨懟，又敘了段姐妹情深，表示晚間，願駕臨莫府，與莫無心秉燭夜談。
另一封來的稍晚些，是一封中規中矩的拜帖。來自公孫寧玉之手。
有意思。
沫妍玩弄手中的畫扇，這麼想著。
雨夜辰在旁邊淡笑著，看著車窗外萬裏江山。
不知何時，他已經學會了無論如何也要笑著，不再如之前般放浪形骸。
“晚上福清和寧玉要來。”沫妍不願他心中難受胡猜，把信遞了過去。
雨夜辰卻掃了掃，接了過來，卻未看，作出聆聽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