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語境——談程大利的中國畫(1 / 1)

多年前雖讀過東西方美術史,讀過世界名畫家傳,至今對繪畫依然無知,甚至不知該怎樣去欣賞一幅畫。畫自然是看的,就像小說隻能讀一樣。可我不懂線條、色彩、濃淡、疏密一類技術上的東西。好在大利君沒有對我啟蒙的欲望,撂地上一堆畫,隨我自己看。他覺得沒有解說的可能,我也認為沒有解說的必要,大音稀聲,大道無語,藝術不可以解說。

於是我如處空室,悠然展卷。那一刻我自由了。你想想,不懂且沒人打擾,盡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感受,多麼好。屋子靜極,耳邊分明有天籟人息:哦,《老子悟道》。蒼茫中一位靜思的智者。後人都尊你為出世說的始祖,由是出世者累代不絕,誤人。我何曾出世?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誰說的?沒人理會,隻好閉目塞聽,求個安靜,天道有序,無為而治,操什麼閑心。無為而治,還是治,鬼的出世說,屁話!我嚇得趕緊翻過去。《黃河以西》,一派雄渾曠遠,天為氣升,地隨日沉,蒼蒼涼涼;一開一合之際,人間已是幾度滄桑。黃河流淌的是曆史畫卷,落日噴濺的是軒轅民族的血。大利君,作此畫時你落淚了吧?屈子行吟,亂雲飛渡,素袍皂帶,在沅湘大地上磕磕絆絆,長歌當哭,魂歸何處?相對無言味更長,欲將心事付瑤琴,獨在異鄉為異客,閑尋野處聽流水……

我驚異於大利君的畫提供了如此豐富的語境,讓你深思,讓你熱血奔騰,讓你沉重、讓你憂愁、讓你孤獨、讓你恬淡、讓你純淨。不論曆代人物,還是山水寫意、花卉小品,都能強烈地感受到一個現代人生命的困惑。它承載的不僅是高遠的藝術精神,而且是一個藝術家的品格。大利博學厚重,儒雅高邁,笑中常有沉重和苦澀感。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沒有止境的藝術求索中。很顯然,大利在追求博大。匆忙把他的畫歸入哪一派沒有多大意義。形態無高下,任何形態的藝術都會產生大師。就像小說家怎麼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寫出了什麼。對大利君的畫,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感受。我想是因其“大”。有容乃大。這不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