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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伶笑道:“你真是個人物!好,你既然不願知道,我們便不說了!隻是我十分好奇,你為何勸我們不要再自稱是譚先生的弟子?”

這也是我十分好奇的事情。我豎起耳朵,聽得銘生說——

“在下也隻是看書時偶然揣摩到譚先生心意而已,”銘生道:“譚先生十四年前寫《曲誌》時,曾在第七章提及他早年遊學岐國的舊事。他在岐國原有一名舊友,哪知後來舊友不幸殞命,他便發誓:此生不使自己的學問為岐國牟利。《曲誌》艱澀難懂,少有人看,幾位不知道譚先生發過這樣的誓言,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說起來,譚先生寫《曲誌》時,大概因為心中鬱結,所以將整本書寫得艱澀難懂不說,還有些顛三倒四。因為這樣,所以這書流傳不廣。我早年在冼家也看過,第三章翻過的時候,早已昏昏入睡,這人竟能挨過第七章,真是英雄!

譚先生既然發過這樣的誓,自然不會允許家人或弟子遷居岐國。我和檀音原來準備的身份,也必須改換成別的——這真是我們原來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的事情!

錢伶聽銘生這樣說後,拱手道:“銘生兄學識過人,真是令人敬佩。”

銘生笑著搖了搖頭,將目光投到我身上來:“這位小兄弟一直沒有說話呢!”他親切地問道:“小兄弟今年多大?”

這聲問候如同問候拖著鼻涕的小朋友,我聞言覺得十分古怪,轉臉去看檀音,隻見檀音雙頰微紅,似在忍笑,我十分憤怒,隻不好對和顏悅色的主人發泄,於是悶悶地說:“十六。”

“哦?哦?十六?”他似乎十分詫異,不自覺地將手指彎曲起來敲了兩下桌子,又把手籠在袖子裏掐算了一會兒,這下我更加詫異了,我忍不住道:“是否有什麼不妥?”

他回過神來,有些尷尬地搖搖頭道:“不,不……我原是……看來是推斷錯了!”含糊地說完後,便錯開了話題。

我們後來又聊了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不一會兒,晚飯便送了過來。我們在他房中用了晚飯便起身告辭,他也沒有過多挽留。

出來後,初夏的夜風撲麵而來,幾陣吹拂後,將一身汗意酒意和油汙氣吹得無影無蹤。我頭腦略略清醒了些,看看四下無人,便同檀音和錢伶說:“這人倒是個人才!隻可惜生在岐國。”

錢伶一笑,道:“那又如何?選才本來就不拘這些!”

我搖搖頭,心說:檀國如今混亂不堪,比不得太平時節,還是要小心一些比較好。

錢伶看我神色,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便不再言語。走了幾步,他忽然拉了拉檀音的衣袖,說:“那人好是好,隻是老愛勸酒,我不喜歡!”

我見他口氣親昵得好似真的是同檀音一塊兒長大的親弟弟,不禁一陣詫異。

檀音卻十分自然地說:“活該!誰叫你這麼老實,被人一勸便喝?”說著,還在他頭上敲了一記。

敲過後,檀音停下腳步扶住他說:“你可是酒氣泛上來了?”見他緩緩地點點頭,又轉頭對我說:“你先走吧,我扶他在遊廊上歇一會。”

我本來也願意一起陪著,可是不知怎的,看見錢伶靠在他懷裏,一雙丹鳳眼定定地看著自己,竟然覺得有些不好開口了!所以我遲疑了一會兒,便自己走了。

回房後我還在想這件事兒,我跑到奇房中去說:“莫非這人真是檀音親弟弟不成?”

奇聽我說了當時情狀,又仔細問了晚飯時玩笑的種種細節,狠狠睇了我一眼,用一副“你怎麼這麼不成材啊!”的口氣恨恨道:“你怎麼這麼遲鈍!”

我十分委屈,小聲辯解說:“檀音原說死了,可是卻活著;所以我想,他弟弟雖說死了,可是說不定也是假死啊!”

奇重重歎了一口氣,揮揮手說:“行了行了!隨你怎麼猜!這事兒你告給我知道就行了,你不要自己出麵問,也不要管!隻兩點:一是下次再有類似的事情,你要及時告訴我;二是你若沒事,不要讓他們老單獨相處,自己同檀音疏遠了。知道嗎?”

我原是老老實實應了一聲“知道”,想想又不服氣,心說:你老這樣,都不告訴我,也不教我,還怪大哥他們寵我,不讓我經事兒,你自己才最壞事兒呢!

但這話我隻敢想,不敢說——看著奇那凶巴巴的臉,殺了我我也不敢說出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