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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的計劃是三步:首先,我要知道完整的新法;其次,我要知道當年新法推行的具體過程,確定到底是新法本身有問題,還是推行的人態度和方法有問題;最後,我要結合上述兩條,分析新法的利弊和檀、岐兩國國情,製訂適合檀國的法令。
早在冼家的時候,我就想好了這第一步怎麼走:
我記得新法剛剛推行的時候,岐國君為了使天下人明白新法的好處,曾經建立學堂,使世家子弟和少數經過挑選的庶民專門學習新法。我留意過這些學堂的位置,今日既然有空,不如立刻前去。
打定主意後,我馬上驅車趕往學堂。然而叫我十分失望的是,學堂早已不複存在,被改成了別人的府邸。我猶不甘心,圍著舊址轉了一圈,向人打聽當日的學子現今身在何處。結果讓人十分失望:這些舊日的學子,因後來全部是推行新法的棟梁,所以除赫程思因熟悉百工無人可替外,其他的人全部死於黨爭。
自然,這次的黨爭,是禁止新法和要求繼續推行新法兩派的爭鬥。
岐國的新君意屬前者,後者自然沒有什麼好下場!
我聽得氣憤,索性又跑回去同禹從文他們打了個招呼,一氣直奔姚城——這裏是新法試行的地方,我不信這裏仍找不到一點兒遺跡!
趕了一夜路,終於在第二天天明時分趕到姚城。我也不用早飯,直奔學堂而來。馬車一停,跳下來一看:可惡!竟然又已改建!隻好再次打聽。可惜打聽了大半天,弄得口幹舌燥也沒找出一點兒有用的信息!
我恨恨地想:這該死的岐國新君,未免多生波折,竟然斬草除根——真真狠心得可恨!
一鼓作氣卻連遇挫折,我也有些泄氣了。中午獨自一人吃悶飯,正覺得沒趣,掃一眼人群,倒突然發現一個熟人——
不消說,這人自然是當日在行館內受人排擠的灰衣人。
我見他身上背著個髒兮兮的包袱萎頓在路邊的一顆大樹下,想起當日給他金腰鏈時他欲言又止的神情,頓時來了一點精神,叫酒樓內的侍從去請他。
那侍從走到樹下對他比劃了一番,他抬頭望來,一見是我,立時高高興興地跟在侍從身後走來。
“是你呀!”他感慨地說,仿佛我是他多年未見的老友。
我微微一笑,請教他的名字,又招呼他坐下吃飯,他立刻咧嘴一笑,從懷中掏出幾節金鏈子開心地說:“我早就想見你了!我問你,這鏈子是誰做的?它連接的方式竟然這樣巧妙,我原來竟沒有見過!”
我不便說這是冼家的手工,隻好說:“這鏈子是我設計,拿到外麵去請人做的。”
他聞言兩眼放光道:“竟然是你!太好了!”
我剛才見他生活落魄,以為他手中無財;現在見他仍保留著金鏈子,不禁奇怪,道:“你既然還有這個,為何模樣還如此落魄?”
他毫不在意地揮揮手說:“這有什麼關係!”說完,又一臉狂熱地看著我:“你也通曉機關之術?我們切磋切磋可好?”
我見狀失笑,一麵心想:難怪這人混到如此地步,原來竟是個癡人;一麵說:“自然是好。隻是你必須先答應我幾個要求。”
我一本正經地看著他。
他一愣,輕聲問:“什麼?”
我將他上下打量一番,說:“先頭發再洗澡,換一套衣服吃飽飯,找個清靜的地方,我才願意跟你切磋。”
他一聽是這個,頓時眉開眼笑不迭點頭。我請人帶他去洗澡,又替他買來一套衣服,將他打扮一番,拉出來一看——這人竟有幾分英氣!又見他被幾個仆從圍著穿戴衣物伺候吃飯仍然氣定神閑,仿佛根本不將這陣勢放在心上,我終於忍不住,雙手一拱打趣他說:“這位兄弟真是氣度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