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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我的保證之後,季秦停止了別處的救濟,將所有的事情都委托給了我。事務異常繁雜,好在他雖然如此,但是卻並沒有離開,反而一直留在我身邊幫助我。我們根據季家上報的各地情況列了一份單子,然後按照這份單子依序救濟各地流民,日子過得異常充實,在這樣的情況下,時光飛逝,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月。
一個月後,時局果然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定安侯不敵怒火大炙的岐國太子,節節敗退,最後索性調集所有軍隊集中守衛檀城四圍的四個關鍵城池。岐國人振奮之餘,漸漸生出驕傲之心,開始顯露貪婪、殘暴的本性,劫掠被占據的城池,屠殺城池中的百姓。岐國太子不加約束,導致檀國上下又恨又怨,有些地方更出現反抗岐國的義軍。在最不可開交的時候,檀音未死的消息漸漸傳開,檀國上下——從百姓到公卿都欣喜若狂,隻等檀音出現,趕走定安侯和岐國人,奪回王位。
在這樣的形勢下,我開始思考如何製造巧合,將季家引入檀音的視線——
麵前就是季家所能收集到的所有消息,我逐條過濾後,心裏漸漸有了主意,於是指著其中一條問季秦:“不知道你是否注意過這些義軍?”
季秦是個很聰明的人,立刻就會意,恍然笑道:“早就聽聞這些義軍紀律嚴明,想來肯定不是烏合之眾。”
話到這裏已經足夠,我隻需要囑咐一條:“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你若見到他,千萬不要向他提起我。”
季秦點頭,快速離去。於是又過了半月,我便在種種流言中聽到了季家的消息:
流言說季家人心地慈善,不但救濟流民,而且主動資助義軍。
又說義軍得季家資助後,名聲迅速傳遍整個檀國,吸引了無數有誌之士加入。
於是我將手邊的一切事情都轉交給別人,秘密約見季秦,一方麵同他告辭,一方麵囑咐他最後一句:那人精明得很,不要再他麵前耍任何花樣才好。
季秦爽快地答應了,且笑著安慰我說:“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敢往他那裏安插人的。”又十分驚訝我要離去,一個勁兒挽留。
我謝了他的好意,堅決同他告辭以後,帶著臨弦再次躲進深山。臨弦不解,問我說:“你不是不準備走的麼?怎麼又改變了主意?”
我搖搖頭:“我原來是不準備走的——季家那麼多人,隻要季秦守約,那人未必會注意到我。 可是相處了一個月,我發現季秦的聰明已經大大超過了我的預料,所以我又改變主意了。”
臨弦看了我一陣,直截了當地問:“你是不是因為他同那邊相處得太好,怕他覺察出什麼,或者已經出賣了你?”
我點點頭,覺察到他的目光中有著責備的意思,感到些微無奈:“還是謹慎一點好。”
他哼了一聲,再沒有同我談論這個問題。
我們做足準備,在山中一連躲了幾十天,後來琢磨著事情應該過去了才出來。出來後,聽聞檀音已經出現,且正是義軍首領,又集合了禹將軍的餘部的時候,我一點都不驚訝,而臨弦則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過了幾天,又聽說季家有一位年少有為的後輩季秦也加入義軍,不但我沒有感想,就連臨弦也毫不動容了。
“跟著你們這群人,很多事情都變得沒有意思了。”臨弦偶爾會這樣抱怨。而我則報以一笑,其實有時候我也有這樣的感覺,然後伴隨這種感覺而來的,就是淡淡的厭倦:厭倦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但是到了最後,總會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沒有為什麼,因為我生在冼家——身為冼家人,本來就有許多非做不可的事情——這樣才能說服自己,消退心中的疑惑。
季秦參加義軍的消息傳入耳中後,我以為現在自己除了隱藏好,再沒有什麼別的事情了,不料半個月後,檀音還是給了我意外——
這時有消息說:季家同義軍磨合不好,已經從義軍中獨立了出來。又有消息說季秦為人矜驕無比,得罪了檀音,所以被扣留在軍中,至今不能出來。
季秦為人矜驕?
初次聽說的時候,臨弦當場便將眉毛一挑,問我:“這說這是為了你,還是為了季家?”
我驚訝於他敏捷的反應,衝他做了一個表示讚許的手勢,然後悠然道:“管他為了誰,總而言之,和我們無關。”
他哈哈一笑,好像十分得意的模樣,就是不知道在得意什麼。而我雖然那麼說,但是卻還是忍不住開始重新留意和季家有關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