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臨弦學問深厚,能夠在這方麵給我莫大的助益倒是真的。他當日雖然發誓不再研習學問,但是卻沒有說不可以指導別人研習學問。我接管棉城以後,記起他當日給我看的那些圖紙,不敢開口同他要,便有心自己研究出來——一開始為怕他生氣,不敢讓他知道,隻敢憑著記憶自己摸索著試驗。哪知道有一天叫他看見了,他說:“你這笨蛋!怎麼能這麼弄?分明是……”——倒是手把手地教起我來!
有了他的教導,我便開始研究起新法當年提出的那些看似匪夷所思的農耕之道,同時,也繼續推行自己之前研究出來的法令。在這個過程中,我遵循季遊的教導,經常偷溜出去察看情況,時間一長,竟真的看出許多極有價值的東西來——
其中之一是:銘生這人果然心向錢伶,對推行法令並不積極。有了他這個榜樣,其餘三人知道錢伶同我並不對盤,於是也持起觀望態度,做事隻做五分,一方麵等著看我怎麼發話,一方麵等著看錢伶什麼反應,更重要的是,等著看檀音是什麼態度。
另一項重要發現是檀音有意使季家取代冼家在行商這一行中的位置,所以並沒有拿季秦怎麼樣,隻叫他仍管著季家,在錢伶手下做事——難怪季遊當初對我說他三五個月內決沒有危險,恐怕他早已料到季秦再怎麼不願意把季家拱手相讓,也決擰不過身為一國之主的檀音。
再有一項最令我震驚的發現是大哥似乎已經管製不住分家了——他明明已經把我的白玉盒子送給了檀音——這已經是最最正式的驅逐我的儀式了,但是還是有分家對我暗中相助,甚至明明白白地往棉城送物資。
看出這樣的大形勢之後,我便開始擔心大哥的處境。我叫臨弦對外稱病,暗中去永春找我爹。臨弦回來後說:“你大哥要安排所有人撤離檀國,但是你爹他們不肯走,說冼家在檀國也算根基深厚,不至於走到那一步。”
我聞言直皺眉頭,心想:這恐怕就是季遊說的盲目樂觀了!冼家固然與檀國目前所有的權貴都有著密切的關係,可是一來這些權貴也隻是目前的權貴,二來檀音遲遲不進行決戰,使許多人都摸不清他的心思,誰敢不顧自己的身家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替冼家說話?
我於是對臨弦說:“恐怕隻有我親自走一趟了。”
臨弦皺眉道:“不好。你目前也處在別人的監視之下,如果讓別人抓到把柄有什麼萬一,關鍵時刻,誰能在那人麵前替冼家說話?”
“要是能聯係到季遊,問問冼家現在到底是個什麼狀況就好了!”我說,有些氣悶,“起碼也要知道鹽礦是不是還都握在手裏、名下的產業還有多少、家中還有多少銀錢、準備往哪裏撤、撤離以後又該怎麼打算一類!”說到這裏,來回踱了兩步,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一個人來——
還有誰能夠在這種時候聯係到季遊呢?
恐怕除了同樣身為季家主事者的季秦,再也沒有別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