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的心底都曾有一塊傷口,屬於一個人、一件事或是一段難以言語的愛恨,時間過得久了,傷口結了痂,隻是下麵仍舊難免隱隱作痛,所以那裏不能碰。
林浩一貫是陸媛心裏的這樣一道傷疤,不能碰,一碰就火冒三丈。
原因無它,實在是因為他們曾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步,既而,又陌生到不能再陌生。
回家的路上,陸媛總還是不免想起些零零碎碎的往事,到了睡覺前終於忍不住躡手躡腳的在陽台偷開了罐啤酒。事實上她酒量很淺,一小杯就足以讓她腳踩棉花,兩杯那就根本走不出直線,一罐啤酒能倒三杯,正好直接把自己撂倒,今天也不例外。
例外的是今天夜裏的夢境,她已經有好多年沒有夢見過從前住的老房子了,寬敞的外走廊上,兩個孩子,都是七八歲的模樣,並肩把腿從四樓的欄杆處伸出去,搖搖晃晃的坐著。下午,陽光很足,四處卻靜,樓裏的鄰居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不過男孩喜歡逃課,女孩也是,於是兩個人常常會在家門口遇上。
男孩喜歡漫無邊際的說話,北方的方言都說這樣的人是喜歡“白話”,每次逃課,他就對著女孩講班級裏發生的事情,有的是真的,有的是編的,總之沒什麼邊際,想什麼說什麼,怎麼逗怎麼說。而女孩不太善於這樣的說話,她隻喜歡說些小小的謊,為自己的逃課和忘記作業找些理由。
但是女孩喜歡聽男孩說話,聽的時候完全分辨不出真假,經常大笑,瘦小的身子吊在欄杆上,有一種一陣風來就能吹走的感覺;而男孩喜歡和女孩說話,因為她聽不出哪裏是真的,哪裏是他的誇張,統統當成真事兒,一邊笑,一邊就順著他的思路想下去,還自動衍生故事。
早晨起床的時候,陸媛不免有些悵然,夢裏不知身是客,那一切都仿佛就發生在昨天,然而,卻真切的過去了將近十幾年,女孩是她,男孩卻是林浩。
陸媛認識林浩,是因為一個小小的謊言。
剛剛上學的時候,陸媛野慣了,很不習慣被這樣束縛,她不喜歡寫作業,也不喜歡上課,自然,忘了,就成了她最好的理由,忘記了要去上課,自然也就忘記了要寫什麼作業。
媽媽工作很忙,爸爸下班很晚,那個時候又沒有電話,於是,在她第N次忘記了作業後,媽媽牽著她的手,敲開了樓下鄰居家的門。這家有一個同她一般大小的男孩,在Y小讀書,而陸媛則在跨學區的K小讀書,距離最近的一個同學家也要走上十幾分鍾,天黑透了,媽媽特意來拜托鄰居家的小男孩,陪陸媛去同學家問個作業。
那天的路真的很黑,陸媛是個膽小鬼,走夜路經常嚇得掉眼淚,這天也不例外。想到媽媽嚴肅的神情,她越發覺得委屈,跟在男孩身後,開始是掉眼淚,路走到一半的時候,發展成大哭,而且越哭越厲害。
“你哭什麼?”男孩忍不住停下腳步問。
“媽媽不要我了”,陸媛哭的更大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