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好像明明知道這個世界上的諸多黑暗,可卻依然可以擁有那麼澄澈的雙眸。
他嫉妒啊,憑什麼呢?
他想要讓那雙眼睛染上憎恨,染上厭惡,染上嫉妒,可是卻又帶著不可避免的不舍,這樣的矛盾,他知道必然要選擇其一,否則他定然會產生心魔。
夜驚華踱步到桌案邊,磨墨,提筆,蘸料,揮筆落下。
深藍色和湖藍色,一簇簇結合了起來,最後筆一收,一幅深藍色的克萊因藍曼珠沙華落筆成畫。
希望,與理想嗎?這些年他竟是從來都沒想過,已經髒成這個樣子的他從來不曾奢求這些。
他其實是害怕的,他害怕有人會說他癡心妄想,會說他不配擁有那些奢求。
所以他內心深處所想要的東西一直被他深埋在心底,不去想,不去揭開,避而不談。
反其道而行之,一次次做著自己都厭惡反感的事情,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好像什麼都沒有的空洞,實際上內心深處寫滿了自我嫌棄與抗議。
沒有人敢去問他一句,那些真的是他想要的嗎?成為首領?成為前任番邦首領之子?流有那“尊貴”的血液。
對於戳破了這一切的宋窕窕,夜驚華不知道他想要對她做出什麼,是按照內心所想地去做,將之前他的部署全部推翻,給自己挖個坑跳進深淵,還是一不做二不休,繼續做那些自己都厭惡的事情?
他的心告訴他,去順心而為,偷偷摸摸地順著自己的心,說不定可以洗清那些肮髒。
可是他的理智卻不允許他自掘墳墓。
他甩下筆,癱坐在座椅上,眼神放空,一張白紙,無論是掠奪還是毀滅都會被汙染。
他竟然開始猶豫不定,突然嗤笑出聲,在寂靜的夜晚中,這嗤笑聲顯得無比清晰,自己聽著都覺得好諷刺,不應該影響到他的存在,便是不應該出現的。
他應該毀掉她,這是他的結論。
……
此時正在奮筆疾書的窕窕並不知道她已經成為了無數人想要毀掉的存在,青嵐對雲窕的恨意與對她靈魂的不確定,月塵的懷疑與對雲窕的執著,夜驚華的內心掙紮與理智的毀滅欲望。
這些錯綜複雜的,摻雜著惡意與善意的,暴風雨之前的沉寂,半步天堂,半步地獄。
她是有了一定自保的能力,但是在這些強大的人手中,她真的能逃過一劫嗎?好像就是看誰會先行出手了。
不過這些對窕窕來說都是她現階段所不明確的事情。
無論夜驚華是否是掙紮著的,番邦、前朝、中原這一戰都勢在必行,已成定局。
番邦與前朝餘黨的聯合,諸多市縣的內部被前朝暗中調換,在普通眾人不知情的情況下,情勢愈發嚴峻。
天朝國土如今就像是一棵巨大的樹木,無論外表多麼龐大不可撼動,盤根交錯,樹心已被蛀蟲啃噬,隻有在根源處解決問題才能反過來慢慢清理那些細枝末節。
窕窕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盡上一點綿薄之力。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隻巨大的手掌正操縱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