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纇，上德若穀，廣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質真若渝，大白若辱，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道隱無名；夫唯道，善貸且成。
建言：古語。
夷：平坦。
纇：不平。
建：通健，剛健。
偷：怠惰。
渝：變汙。
辱：汙濁，黑垢。又，王弼本此句原在“上德若穀”句後，文義稍顯淩亂，從高亨說移至此處。
方：方形。
隅：棱角。
希聲：極細微的聲音。
貸：施與。
“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纇，上德若穀，廣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質真若渝，大白若辱，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此番話是前人傳下的“建言”，並非《老子》作者自創，然則由“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反觀這幾句，則作者自有其獨特理解，是把某些生活經驗給絕對化了，即將“昧”、“退”和“纇”視為道的常態，由此才能體會道之“明”、“進”和“夷”；同樣，將“穀”、“不足”和“偷”視為德的常態，由此才能體會德之“上”、“廣”和“建”。以下“質真若渝”等，也是說相反才能相成。此即“不笑不足以為道”也。這是事物本質（亦即道）的呈現方式，也是對本質的正確認識方式。“下士聞道，大笑之”，因為隻看到“昧”、“退”和“纇”；“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便是透過這些看到了“明”、“進”和“夷”。“上士”便是他處所說聖人，而三章所謂“智者”，二十章所謂“俗人”，三十八章所謂“前識者”，大約算得“下士”；更多的時候，作者還是針對“中士”說話，三十二章、三十七章之“侯王”等皆為此類，“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他要使之由“亡”轉而“存”也。
以上有關道的呈現方式和我們認識道的方式，歸結為一句話，便是“道隱無名”。“道隱無名”，好比是說道隱於“無名”之後，“下士”隻見“無名”，“上士”由“無名”而見著道也。“夫唯道，善貸且成”，道雖隱晦，然而的確存在，它成就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