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孩子跟著父親到街市上去。見帽店裏掛著狐狸尾巴出售,便懇求父親買一條。老翁不同意,孩子拉著父親的衣服撒嬌,吵鬧著非要買。老翁不忍過於違了孩子,便買了一條。
父親在市場上做著買賣,孩子在一邊玩耍,乘父親沒看見,偷了錢跑了。他先去買了瓶白酒,寄存在酒店的廊下。
他有個舅舅在城裏住,以打獵為生。孩子跑到舅舅家,正好舅舅不在。舅母詢問他母親的病情,孩子回答說:“這幾天稍好一些。但又因為老鼠啃破了衣服,惹得她惱怒地啼哭不止,所以讓我來討獵藥。”
舅母便打開箱子,取了一錢獵藥,包起來交給了他。孩子覺得太少。舅母要包水餃給他吃,孩子乘她出去,屋裏沒人,自己打開藥包,偷了滿滿一捧藏在懷裏。然後急忙跑去告訴舅母,讓她不要做飯了,說:“父親正在街市上等著我,來不及吃了。”說完便走了。
去到酒店,他把偷的獵藥全都暗暗地摻在買來的酒裏,又在街上東遊西逛了一陣子,直到天晚了才回家。父親問他去哪裏,他假說是在舅舅家。
孩子從此後天天在街上店鋪裏轉來轉去。一天,他見那個長胡子仆人也雜在人群裏。孩子認準了是他,悄悄地跟著,漸漸和他搭上了話。
孩子便詢問他住在哪裏,仆人回答說:“北村,”又詢問孩子,孩子假稱:“住山洞。”
仆人奇怪他住在洞裏,孩子笑著說:“我祖祖輩輩都住在洞裏,您難道不是嗎?”
那人越發吃驚,又詢問孩子的姓名。孩子說:“我是胡家的兒子。好像曾在哪裏見過你跟著兩個年輕人,你忘了嗎?”
仆人仔細看了看孩子,半信半疑。孩子微微拉開下衣,稍露出一截假尾巴,說:“我們混跡在人群中,隻是這東西去不掉,真是可恨啊!”
仆人便問:“你在市上幹什麼?”
孩子回答說:“父親讓我來買酒。”
仆人告訴他自己也是出來買酒。孩子問:“買到了嗎?”
仆人回答:“我們大都很貧窮,所以偷的時候多。”
孩子同情地說:“這差使也太苦了,耽驚受怕的。”
仆人也說:“受主人支使,不得不幹。”
孩子乘機問他主人是誰,仆人回答說:“就是過去你曾見過的那兩個年輕兄弟。一個迷上了北城王家的媳婦,另一個睡在東村某老翁家。老翁家的孩子太可惡,我的那個主人被他砍掉了尾巴,十天後傷才好。現在主人又去他家了。”說完,便告辭道,“不要耽誤了我的事!”
孩子說:“偷酒難,不如買酒容易。我已先買了一瓶,寄存在酒店的廊下,就把這瓶酒送給你吧。我口袋裏還有點錢,不愁再買一瓶。”
仆人慚愧沒東西報答,孩子說:“我們本是同類,吝惜這麼點東西幹嗎?空閑時,我還要請你痛飲一場呢!”仆人跟著孩子去到酒店,孩子取出那瓶酒來交給他,自己便回來了。
到了夜晚,孩子的母親竟睡得很安穩,不再往外跑。孩子心知定有緣故,告訴父親,一同去何家園子裏察看,隻見有兩隻狐狸死在亭子裏,另一隻死在草叢中,嘴裏還在嘀嘀嗒嗒地淌著血。酒瓶子還在一邊,拿起來搖了搖,裏麵還有剩酒。
父親驚訝地問道:“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呢?”
孩子說:“狐狸最有靈性,一旦泄露,它就知道了。”
老翁高興地說:“我兒真是討伐狐狸的陳平啊!”於是父子二人扛著狐狸回了家,見其中一隻尾巴是禿的,刀痕還很明顯。
從此以後,老翁家終於太平下來。婦人病得非常瘠瘦,心裏漸漸明白。但接著又咳嗽,痰一吐就是幾升,不久就死了。
北城王家媳婦,過去一直被狐狸迷住,現在又去問了問,狐狸絕跡了,她的病也漸漸好了。老翁由此很珍奇兒子,教他騎馬射箭。後來,孩子長大做官,一直做到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