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過後回複寧靜,崔可瑩終日伴著紫竹,紫竹漸漸習慣少夫人身份,萬事不用親曆親為。日子久了,也不覺稀罕,處處得心應手。忽忽兩年有餘,樣樣都好,卻隻無孕。
崔宮主常常顰眉,紫竹忍氣吞聲,一旦回房便發作,又恐崔宮主怪罪,隻緊閉了房門不吃不喝,崔可瑩無計可施,兩處不得好臉色。宮中事務已由他處理,他本就不愛這些勾心鬥角爭權奪勢,加上心煩,便扔在一邊。
紫竹氣消後,頗覺無趣,竟對這些事情大感興趣,央可瑩教她處置,他自求之不得。教了一段日子,紫竹倒步上正軌,減輕他不少壓力。兩人樂得一個滿足,一個自在,隻瞞了崔宮主。
沒過冬天,崔宮主病勢加重,不久故世,臨終隻無言,兩道如霜目光直直盯著紫竹,害她數夜不眠。
崔可瑩成了護花宮主人,各路英雄來謁,又由紫竹代他出麵接待。紫竹原本長袖善舞,對人好言相待,眾人回去後盡傳崔夫人林氏美名。
一日,紫竹照例在樓上聽人回稟一月來江湖動靜,那探子說道:“南宮世家十一少爺南宮鈺的妻子多病,現又有孕,臥床不起。南宮世家想求借我宮珍藏醫書,為她治病。”
紫竹心中一痛,自己也覺不解,怎麼已過了這幾年,還為聽到他的事而傷神?
崔可瑩上樓。聽了也一怔,向樓下道:“此事再議吧。”
探子要走,紫竹卻硬控製了情緒,喊住了他:“等會兒,這是南宮鈺自己提出的嗎?”
“是,隻恐我宮不肯。”
崔可瑩看看紫竹,紫竹坐在床前支頤,表情卻是淡淡的,仿佛心中平靜,看不出波瀾。
探子見主人不做聲,又道:“聽說南宮鈴想親來我宮求書。”
“她?!”紫竹揚眉,“南宮鈺為何不來?自己有求於我,還不登門?!”
探子道:“他妻子不讓他出門,說自己時日恐已不多,怕他走後不能見最後一麵。”
紫竹冷笑,用鮮豔的長長指甲狠狠刮著床欄金飾:“小家子氣。”
崔可瑩一直沉默,此時不由開口:“既不願聽就算了,何苦為難自己?”
紫竹憤憤然:“有什麼了不起,我會為他為難?就讓南宮鈴來!”
崔可瑩無言,隻是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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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鈴跟在引路侍女後走在護花宮中,隻覺處處精雕細琢,奇花異草,比自己一向引以為豪的南宮世家更勝一籌,心中不禁微寒。
自爺爺去世後,南宮世家雖無大變故,卻總沒了銳氣,好似冬日太陽,雖有餘溫卻終慘淡。如今更要低頭向護花宮求書,但若不這樣,萬一二嫂故去,二哥定會一蹶不振。眼見已沒幾個能撐門戶之人,若二哥再垮,後果更慘。大哥也時常有病,這一脈除她再沒旁人能為二哥奔走。
別支親屬聽說她要去護花宮,口上不說,那眼神卻告訴她許多:一個被護花宮退親多年而仍未嫁人的小姐,如今還有臉去登門求書?
南宮鈴隻好裝傻,笑盈盈辭別兄嫂,獨自渡海而來。
她進了大門後等在一邊,侍女到樓下向紫竹夫婦回稟:“南宮小姐已等了許久,請公子夫人見一見她。”
崔可瑩向紫竹道:“你去見見她吧。”
“你怎能叫我去?”紫竹訝然,不悅道,“她會以為我是有意向她一家示威。”
崔可瑩遲疑道:“我去也不妥。當日退了她親事,誰知江湖中人當作笑柄,再沒人願去向她求親,令她始終沒嫁。她若知道我就是崔少主,心中會怎麼想?”
“你怎不早說?如今來都來了,總不能不理她,她當日對我不錯的。”紫竹背轉了身子,低聲道。
崔可瑩無奈,隻好下了樓去:“我去取了書,叫祁總管給她就是,雖有點怠慢,總免了場尷尬。”
紫竹隻好應允,通知祁總管隨後就去取書。
崔可瑩穿過花園,親自到書庫翻找出那部書。正要等人將書送過去,卻聽身後腳步聲響,不由回身,驚見南宮鈴在花叢中彷徨,他急欲閃避,怎躲得過她目光。隻來得及把書藏在身後,便見她呆了一下,隨即驚呼起來:“你,你是柯瑩?!”
崔可瑩暗自歎氣,隻好裝作吃驚的樣子,回應了一聲:“南宮鈴?”
南宮鈴一個輕躍,掠過一地花草,翩然落在他麵前,抓著他右臂,急切道:“你怎麼在這兒?這幾年你到哪裏去了?我找過你好多次!”
崔可瑩怔了怔:“我……我四處流浪,你怎能找到我?”
南宮鈴看著他,道:“我還去過柯家莊,可他們說不認識你。”
崔可瑩有些愧疚:“我也沒說我就是柯家莊的。”
南宮鈴這才緩緩鬆了手,笑了一笑:“我一直想當麵謝謝你,幫我解除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