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天都黑了,雪梅清理完碗筷,阿文說:“出去轉轉,散散步?”雪梅說:“你不怕你老婆看見啊?她找我打架我可打不贏的。”
阿文笑著說:“她不管我的,我也不管她,我們啦——怎麼說呢?美好的願望,錯誤的結合。她倒是有句話說得對,我們隻能做情人,不能做夫妻,可她做情人又不夠溫柔,說不清的。”
他們邊說邊轉悠著,走了幾條街,就轉回來了。阿文見雪梅沒有回梅園酒店的意思,也不勉強她。
阿文先去衝了澡,出來問雪梅洗不洗?雪梅說沒帶衣服,阿文說:“那我可沒辦法,我這裏是和尚廟,沒有梳子的。”
雪梅聽了笑,她就進去洗,說不換衣了。
阿文坐在椅子上扇扇子,聽見內麵嘩嘩直響,心裏不免旌旗搖動,心想要是月桂多好。他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無聊,就不想了,趴在桌子上繼續寫市紀委的那篇稿子。
雪梅出來沒打擾阿文,而是用毛巾擦了床上的涼席,看看沒什麼事可做,就坐在床邊看阿文寫稿,給他打扇。阿文寫一會兒就扭頭去看雪梅一眼,雪梅用扇子輕輕地拍著他的背說:“快寫吧,我看幹嘛?看我能看出文章來?”
阿文一笑,又埋頭寫文章。心想:古人說舉案齊眉,紅袖添香,是不是就是這個情景呢?寫了半天,他感覺背後好久沒風了,扭頭一看,隻見雪梅仰在床上睡著了。
雪梅的睡姿跟月桂差不多 ,小嘴咕嘟咕嘟的不知說著什麼,臉上紅紅的像三月的桃花瓣,一綹長發隨意地蓋在胸脯上。阿文細細一看,看見雪梅的額頭上沁著密密的一層汗珠兒,他站起來,坐到床邊拿起扇子給雪梅扇著風。他沒扇兩下,桌上的手機響了,“嘀嘀嘀”的格外刺耳,阿文忙打開聽著,是月桂打來的,她問雪梅在不在他這兒,阿文說在,問她過不過來。月桂想了一下說不過來了,她是擔心梅姐,怕她又出事,然後她先關了機。
雪梅被電話吵醒了,她直起身來問,阿文說沒事,是月桂打來的,問你在不在,她擔心你。
雪梅聽了一笑,又仰在床上睡了。
阿文知道月桂這麼晚了打電話來的目的,她是借口雪梅偵察自己。阿文想:這小女子有心計呢。
文章寫到一半,阿文突然覺得文章用“為改革開放清淤排汙的清潔工”作標題比較好,高建他們是尖兵,尖兵在前進的過程中肯定扔下一些髒東西,或者說像牛大強之類的腐敗分子在改革過程中搞得汙水橫流,那麼紀委的人就象清潔工一樣,清除垃圾,疏通河道,這樣不就保證了改革開放的主航道暢通無阻嗎?阿文又寫了個副標題“——黑山市紀律檢查委員會反腐倡廉紀實”,細細韻韻,覺得題目新穎貼切就把它定下來了。
阿文寫了兩大部分,覺得手指酸酸的,寫字也變了形,就放下了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他本來長長地歎口氣的,看見雪梅在睡,張開的大嘴慢慢合攏,輕輕地噓著氣兒。然後心裏想:自己怎麼辦呢?屋裏隻有一張床,自己睡哪兒呢?跟雪梅一起睡?他擔心自己做不了柳下惠,萬一堅守不住防線,豈不毀了自己的德性?
他走進衛生間去解溲,發現雪梅粉紅色的乳罩和三角褲掛在內麵。雪梅沒穿內衣?她是無意的?還是有意準備的呢?他站在內麵好半天才出來。那夜,他在沙發上靠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雪梅醒來,看見阿文歪歪地躺在沙發上,她歎了一口氣,沒說什麼去了衛生間洗臉,然後出來叫醒阿文就回梅園酒店去了。
阿文跌跌撞撞地去衛生間,一看雪梅的內衣不見了,他出來爬上床,想美美睡一覺,可一沾枕頭,腦子就清醒了。他聽見了雪梅剛才的歎氣聲,他想這歎氣是什麼意思?是失望的歎息?是無奈的歎息?還是感激的歎息呢?雪梅來這裏過夜肯定是有意的,他也知道,但他不能那麼做。阿文想:如果別人知道這回事,打死人家人家也不會相信的,世上的人誰不說才子風流?這麼一個大美人白白送上門你就這樣幹守著,誰能相信呢?阿文想,不管別人怎麼想?怎麼做?也不管雪梅理解不理解,他隻能這樣做。
想了一會兒雪梅,他又爬起來繼續寫那篇報道,寫著寫著,他覺得自己也夠模範的,也是遵紀守法的好標兵。他後悔沒在《花祭》中安排這樣一個情節:在女主人公絕望的時候,一個很要好的很有錢的男人向她獻殷勤,那男的隻要和她做一次愛就可以拉她一把,無償注入資金,使她的公司起死回生。可是,女主人就是不領情,堅守著最後的道德防線,寧願自己的公司倒閉破產,自己遁入空門。多好的一個情節啊,這給女主人公增添一筆亮麗的亮色呢。想到這兒,阿文興奮地想給阮辭章打電話,加上這個情節,可又一想,說不定出版社已將書稿進廠了,拿回來肯定很麻煩。於是,他放棄了這個念頭。文學作品總是存在遺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