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阿文寫到傍晚,終於完成了全稿,他看到雪梅和月桂沒來送飯,也沒叫他過去,他就關上門去街上小吃攤去吃飯。

阿文剛跨進以前常去的小橋頭小餐館,那個姓朱的大嫂就向他喝道:“哎呀——小兄弟,好長時間沒來吃飯了,是不是出差了?”

阿文說:“是呀,嫂子。去了一趟大西北,跑了好幾個月,今天才回來,累死了。”

朱大嫂說:“還是你們男人好,灑脫,說走就走,不像我們女人,顧著這想著那的放不開。兄弟,晚上吃些啥?”

阿文說:“老樣子,兩菜一湯。”

朱大嫂忙著炒菜去了,阿文坐在閣樓裏,用筷子敲打著小飯桌,聽著閣樓下黑河水的水嘩嘩響,好像感覺又回到了從前。

這幾個月發生的事,真不可思議,一餐飯吃出兩個女人來,兩個女人都愛得死去活來。這世上說沒什麼大事,也說人生一輩子過得平平淡淡,但生活恰如這黑河之水,偶爾也在無聲無息中濺起幾朵浪花來,誰知以後這生活之水在流動的過程中還會淌出什麼來呢?

阿文正想著,朱大嫂的菜弄得了,一盤青椒炒肉絲,一盤紅燒魚塊,一大碗三鮮湯。大嫂問:“兄弟,不來點啤酒?”

阿文說:“好!今晚月色這麼好,我就舉杯邀明月吧。”

朱大嫂收拾好灶台,見沒客人來,也陪著阿文坐了,阿文叫她喝酒,她也不推辭,起身去拿了杯子,阿文就跟也斟滿了酒。阿文說:“祝大姐財源茂盛通四海,幹杯!”

朱大嫂抿嘴一笑說:“我這小店還通四海呢?有水流就不錯了。”

阿文喝完杯中的酒,學著京劇味兒問道:“嫂子,阿慶呢?又跑單幫去了?”

大嫂又笑,說:“兄弟還沒忘我唱的樣板戲呀?我那死鬼誰知道幹嘛去了,整天不著家的,唉——我也懶管得他。”

阿文說:“嫂子,今晚月色好,來一段?”

大嫂正要回話,阿文的手機響了,是月桂打來的。說是送飯去家裏沒人,問他在哪兒?阿文看看大嫂一眼,說:“我正在聽樣板戲呢,黑山的名角唱的,你來不來?”

月桂說現在不來,晚上再說,阿文就關了機,他對大嫂說:“唱一段,好久沒聽你唱了。”

朱大嫂清了清喉嚨,又朝門口瞄瞄,然後笑著擺擺頭,壓低聲音唱《紅燈記》李鐵梅的那一段:

“聽罷奶奶講革命,

英勇悲壯,

我是風裏生來雨裏長

奶奶呀——

十七年的……“

據朱大嫂講,她十六歲進了市劇團學唱戲,後來劇團解散到化肥廠當出納,因為她長得漂亮,分管財務的副廠長想占有她,她死活不同意,因此得罪了廠長,廠長就把她下到車間當工人,化肥廠不景氣,市裏將化肥廠和金屬鎂廠合並,鎂廠又不景氣,她就下崗了,在家裏待了兩年,生活過不去,就在黑河邊租了房子開小餐館。

阿文曾以朱大嫂的經曆寫過一篇小說叫《角兒》,他在小說裏說現在的企業像“翻燒餅”,國家的錢是油,工人是餅,國家浪費了油,煎熬的是工人。不過這段話沒發表,刊物編輯砍掉了,說這段話帶有情緒,影響不好。

阿文正聽著,手機又響了,這回是郝鐵山打來的。問稿子寫好沒有?阿文說正要找你呢,寫了十幾天才弄好,又說這玩意不好弄,隔行如隔山啦,吃大虧了。郝鐵山在電話裏哈哈大笑,說晚上請他吃宵夜,阿文知道他心急,就答應待會兒再聯係。

阿文收了電話,笑著對朱大嫂說:“本想好好聽嫂子唱的,過過癮,今晚又不行了,改日再來聽嫂子唱《智鬥》,怎麼樣?”

大嫂笑著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