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伍和啟亮那晚從茶餐廳裏出來,撇開趙鳴相互達成了共識,隻是啟亮一個勁地罵甄伍“戇徒”,抱怨他不該將這麼大的事當著“外人”麵講。甄伍自然心領神會,當一樁事大到性命攸關時,即便是身邊最好的朋友,那也立即變成了“外人”。趙鳴要能幫忙,一起參與進來那倒也算了,隻因渾身脫不了幹係,可如今卻平白無故多出個打醬油圍觀的。
啟亮接下來的語氣很輕鬆,“這不算什麼,我見多了,可萬萬不容出錯,否則——死的就不是你一個人了,你以為我不用擔風險的麼?”說完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甄伍當然聆得清其中利害,更聽懂了啟亮的話外之音,道:“你是專業人士,經驗當然沒閑話講,至於風險是大還是小,你就不用擔心了吧?這麼多年了,我甄伍做事啥風格,你難道不曉得麼?給你句爽快話,出了任何事,我都保證你是局外人!而且——”甄伍頓了一下,那是在快速心算,“到時候我還給你的是——80萬,這個不用討論了,這麼定了!”
啟亮也頓了一下,轉而“噗嗤”一聲聳肩笑了,道:“你也曉得‘這麼多年’啊?我會不信你麼?不信你,我就會告訴你很難、辦不到——還鈔票的事到時候再講吧——”
甄伍隻感激在表情和眼神裏,心裏可沒那麼領情,心想:我這是在拿命來搏,又少不了你小子的好處,你他媽就給我裝吧……
……
其實甄伍看人一向是不那麼準的,也許是因為這幾年遭受的挫折太多太大了,骨子裏已變成了一個陰謀論者,那些過於陽光的想法哪怕隻在腦子裏閃過,也會立即被就地殲滅。說到底他不相信啟亮當初是出於真心來幫他的,包括事發當天為他安排的一切,還有事後為他臨時租借的住所,他都留有堤防。雖說他自己也找不出半點啟亮要害他的動機,可就是放不下那一絲警覺。比如他剛剛,就在啟亮短信裏指引他去的那家浴場門口徘徊了半天,最終也沒進去,寧可多走一段路,自己找了另一家方才安心——他心裏自有一套“計算公式”,海邊租屋的租約上是啟亮的身份證號碼和簽名,甄伍自然住得安心,除此之外,在任何地方被抓,也都與啟亮沒了瓜葛。
第二天早上8點鍾,甄伍準時出現在龍麗苑的地下停車場,一眼望見裴思格和趙鳴的車,就象一對情侶般並排停著,心裏頓生衝動,真想上前敲碎那兩輛車的擋風玻璃。
8點半,電梯門開了,見趙鳴勾著裴思格的肩從裏麵出來。甄伍的心就象被百足蟲爬過一般火辣辣的既痛又癢。“狗男女!我才消失幾天?禽獸不如!老子詛咒你們!”甄伍在心裏一陣惡罵,可痛癢卻瞬間轉為了酸。他看得真切,趙鳴一身白色休閑套衫,一頭飄逸的中短發,翩翩步態,風流倜儻。裴思格一身高度貼合她柔美曲線的淑女短裝,顯得格外輕盈、婀娜。遠看上去,那對“狗男女”還真他媽挺般配——這是他從前最不屑有的念頭,他的女人,怎能與世上任何其他男人“般配”呢?可如今這殘酷的劇情卻真的演給了他看。
不過隨著他們越走越近,背光處的甄伍樂了。他看見趙鳴的褲子前襟拉鏈沒拉上,前門洞開,很滑稽。心下幸災樂禍道:算是被你癟三攤上了,這個女人向來隻對自己悉心,就算你隻穿了條褲衩下來,沒準她也發現不了。兩人上了各自的車,搖下相鄰的車窗,嘀咕了幾句後才一前一後開了出去。甄伍沒有停留,進了電梯。
房間已被打掃得幹幹淨淨,似乎是有意要銷毀“罪證”。甄伍也無暇去嗅昨夜這房裏的香豔氣息,直奔沙發上的那隻手袋而去。謝天謝地,那四張保單還在,看來這對狗男女並未發現。正當他取出保單想轉身離去之際,無意間看到床頭櫃上擺著那隻五彩斑斕的女士手表,甄伍頓時心頭一熱,站住了腳。
那塊表是甄伍送給裴思格的,就在她搬進這所公寓的當天,親自為她戴上手腕。這不是一塊普通的表,有一個浪漫且神秘的名字——“真愛密碼”。是他與美鵑旅行結婚去泰國時,從一個印度商販手中以20000泰銖的價格買的。買的一刻,他心裏已盤算好要送給裴思格。送美鵑那是自討沒趣,因為美鵑是個極節省的女人,平日不戴也極不讚成購買首飾,手表就更是自娘胎出來就沒擁有過哪怕一塊。
據那印度商販說,這表全世界隻有20塊,最大的妙處正如它的名字,與愛情有關。它能根據女人的體溫變化、荷爾蒙的分泌,測出一段時間內女人的“戀愛綜合指數”,並以1到10的刻度來衡量並記錄。比如“熱戀”的值是7到10,“冷淡”的值是1到4。這些數值會神不知鬼不覺地記錄在一塊微型記憶芯片上——有一個小機關,翻開後蓋便可讀出曆史數據。甄伍曾在心裏將這塊表譽為足以摘得諾貝爾“愛情獎”的21世紀最偉大發明,隻因他曾在裴思格的身上真真切切測試過,結果精確無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