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策劃(1 / 3)

坐在公寓的陽台上,裴思格沒有開燈,透過千年木的密葉,斑駁迷離的月光照得她通體如一紙勾著若隱若現輪廓的剪影。大學畢業以後,她仿佛一直就在月夜裏坐著,不想看清周圍,更不情願被周圍看清。那仿佛又是一種等待,起碼,是心在等待……她時常會想,生命本是個奇跡,而兩個生命的相遇本應是個更為美麗的奇跡。但無論是與甄伍,或是趙鳴,對她而言都不能算是多麼美麗的相遇,這一點也隻有在黑夜中才能看清,用心……

可她終究明白,現實就如同這千年木一般會一直擋在她的麵前,總也不會給她一輪完整的月。而她恰又習慣了透過那稀稀鬆鬆的枝葉來欣賞月光,不敢奢求,更不願抗爭。何況,那樣不見得就不美。

也許,裴思格這樣的女人,天生就不屬於任何男人,就連她自己也不曾相信會有那樣一個男人,可以叩開她的心門,入主並完全占據她的心。她的童年在單親家庭中度過,對父親幾乎沒有任何印象,隻曉得那人在她尚未記事前便拋棄了她的母親。所以男人在她看來,資源交換的意義遠大於依靠或托付。

但甄伍又稍有不同,裴思格一直在心裏將他定位成一個聰明絕頂的情癡。既然是情癡,情感方麵自然要愚鈍得多,精於計算天下所有的帳,卻偏偏理不清感情這本帳。他理智地娶了他認為正確的老婆,卻將所有心思都花在了一個時時都可能將他逼至崖邊的女人身上,假如這都不算癡,天下也就沒有了癡。

隻不過,他以為自己身處進可攻退可守的安全地帶,殊不知更加危險——一個喜歡玩火的情癡。既是個寄生的最佳宿主,卻又那般惹人憐……從純粹生物學角度來看,這也正是通常情況下寄生蟲不會致宿主於死地的道理了。

裴思格的手中緊緊纂著那板解酒藥,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認真地考量著自己在兩個男人之間的立場……臨睡前,她給趙鳴發了條短信。

“帳要一筆一筆算,亮亮的那一份你另想辦法,阿伍這邊答應交出350萬,但他要求當麵親手交給你,讓你帶一打啤酒去與他見麵,他要跟你喝斷交酒,以文明的方式與你結束友誼,特意交代隻有我們三個人,時間地點待定,我本不想摻合你們男人間的事,但他執意要我也跟去,沒辦法。再通知你吧,到時我會陪你一道去見他。還有,解酒藥我已幫你備好,你要實在喝不下,到時候我也會代你喝。”

5分鍾後,趙鳴複:“隻有我們三個人?隻喝酒?你確定他沒有其它要求了麼?”

“沒了,別想得太複雜了,這世上比你更陰險的人隻有兩個……”

“哪兩個?”

“一個千年前做了古——秦檜,還有一個沒出世——將來,你兒子。”

當晚,甄伍從超市裏買了些熟食回來,為美鵑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美鵑很少能享用到甄伍花心思為她準備的晚餐,心裏一熱,眼中竟噙滿了淚,哽咽道:“阿伍——真想多吃幾頓你做的飯菜。”

盡管那並非甄伍親手做的,動情之際,美鵑去握甄伍的手。甄伍竟如觸電般渾身微顫了一下,隨即離座。

“空調溫度太低,我去關小點,你身體虛弱,吃不消的——你先吃起來——”

甄伍沒有過問她事情辦得是否順利,其實隻要美鵑沒有大驚小怪,那就意味著一定是成功了。

晚餐後,美鵑的話一直在甄伍耳邊縈繞。結婚以來,自己對這個女人的關心實在少得可憐,而他如今想盡力補償,機會卻隻怕所剩無幾了。美鵑的心裏對丈夫也有愧疚,前幾天在“羅馬假日”裏做的那些苟且之事,著實令她片刻難得安寧,每時每刻都在留心著丈夫的言行,生怕他有分毫的察覺。

“鵑——錢——我是說保險金,都打到哪張卡裏?”

“哦,我的卡——應該沒那麼快,等幾天吧。”

“嗯——我在想——那張卡還是放我這——錢一到帳我就送你去醫院,接下來你就安心接受治療,天大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了,好麼?”

“好!我聽你的。”

稍做收拾,兩人便早早上了床。美鵑戰戰兢兢地鑽進甄伍的懷裏,抬眼隻看到甄伍微閉的雙瞼,女孩子般長長的睫毛沒有變。

“有心事麼?”美鵑關切地問。

甄伍輕輕挪動了一下斜靠的身體,睜開眼,用手攬住美鵑的後腰,輕撫了兩下。

“倒沒有,就是——有些擔心吧——沒事。”

“擔心什麼呢?”

“你——還有,保險金。”

美鵑雙眸忽閃,充溢著感動,“別想那麼多了——我給你講個笑話吧,是我老家的事。”

甄伍又閉上雙目,隻點了點頭。

“在我老家的街口,有一家開了好多年的‘老頭小雞店’,他們家做的小雞燉蘑菇,那味道——這麼跟你說吧,我讀中學那會,每天下午放學,路過那店都會強咽口水,忍不住就要在街口多站上一會——一到同學聚會什麼的,我都會拉他們去那家店,每回都開同一個玩笑,進門就嚷嚷,‘來一份小雞,再上一個老頭’,服務員都聽膩了呀,隻笑不作聲,完了就有人接話,‘哦,沒小雞是吧?那就隻上一盤老頭吧,要大份的’——好玩吧?”

……

“咦——你怎麼不笑?”

麵對甄伍麻將白板似的臉,美鵑有些失落,轉而翻了他一個白眼,用上海腔嘲他:“儂老麼勁的!”

甄伍回過神來,忙解釋道:“不不,好好笑!哈哈哈——隻不過——你好象講過好幾遍了——”

“有嗎?不會吧——好,就算講過好幾遍,你就不能當成第一遍來聽?也該笑!‘空杯心態’懂嗎你?”

“好了好了,我看你的職業病才是更要命的,你不該教小孩,大材小用了,你該去給傳銷團隊搞洗腦培訓。”甄伍這才笑出聲來,是被自己的話逗樂的。

“去你的。”美鵑一陣嬌嗔的輕搡。

“有件事我想征求下你的意見。”甄伍換了張臉,正色道:“如果有可能的話,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台灣接受治療麼?”

美鵑一怔,反問:“為什麼啊?醫生說配對在大陸機會才更多些呢——”

甄伍猜到她是這種反映,道:“哦,我隨口講講的,對的,大陸人口基數大嘛。”

甄伍擼了擼美鵑瘦削的肩頭,加了個習慣性輔助動作,在她額上輕輕地印上一吻。也許甄伍無心,可這一吻卻令美鵑起了意。接下來的靜默中,美鵑用食指在甄伍的胸腹上下不停地劃著“一”字,劃著劃著位置就下移了,終於忍不住將手伸進甄伍肥大的睡褲。

美鵑的小手潤澤滑膩且靈巧圓熟,於肥大的襠間長了眼似的歡快地遊走,甄伍禁不住也在她身體上動起手來。1分鍾不到,甄伍有了強烈的反應,急探身去床頭櫃裏摸索安全套,那隻手卻被美鵑意外地捉住。

“你不想要?”

“不!想——但不要套——”

“為什麼?”

美鵑鬆開手,淒婉道:“阿伍,我想生個孩子留給你,時間應該還來得及——那樣我走了之後——你會好過些。”

“瘋了你?!絕對不行!也不許你這麼想!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能治好你,你怎麼可以放棄?”

甄伍悲憤交加,轉念,感動卻又占據了他的心,因此更萌生了粉身碎骨也要救她於水火的衝動。

“唉——”美鵑翻過身來深歎了口氣,“明天始終是看不清的,假如我此生真的沒機會給你生小孩,進了墳墓也不安,而你呢?難道一點也不遺憾麼?”

“我不想跟你討論生生死死的問題,假如我真的溺水身亡了呢?不也同樣是個大遺憾麼?既然計劃已經實現一大半了,我們沒理由在這個時候認輸,樂觀點,所謂絕處逢生,你的意誌絕不能垮掉——還有——你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這個時候再出新狀況了,聽話,要相信你老公一定有辦法的,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