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站著撒尿和蹲著撒尿”的社會後果(1 / 1)

社會的平等問題,除了階級統治,還有男權統治,而這亦可溯源至廁所之中。

弗洛伊德曾經說:“早熟的撤尿便暢者野心勃勃。尿床與野心的性格特征之間有密切的關聯。”撒尿可以成就野心等雄性氣質,撒尿還可以成就男人。“陰莖嫉妒”理論是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學中的一個主要理論。它的觀點是,女性在幼年期,在偶然觀看男孩小便中發現自己沒有陰莖,於是對男性的陰莖產生嫉妒心理,而這種心理在女性主體的形成中起了決定性的作用。由於男女小便方式的不同,女孩開始認識是男性女性器官的不同,並產生了強烈的陰莖羨慕和陰莖忌妒。由於缺少男性生殖器官使她們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她們會由此發展出永久性的自卑感和低劣感。女性成年以後的許多心理特點都是陰莖忌妒的直接後果,如女性的嫉妒心、缺乏公正性(由嫉妒男性而導致的)、虛榮心(對性器官劣勢的補償)、羞怯心(對性器官缺陷的掩飾)等等。

弗洛伊德這個說法後來引起了包括阿德勒等學者在內的激烈爭論。特別在一些女權主義者中,這個理論受到了很多的關注。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曾經引用一個叫弗洛莉的女孩的自述,這個女孩認為:“兩性的最明顯界線,兩性的一個重要差別,就是男孩子可以站著撤尿,而女孩子則必須蹲著撒尿。”

陰莖嫉妒理論實際上是在暗示:女性所擁有的隻是一個“缺失”、“萎縮”和“衰退”的性器官,隻有陰莖才是唯一有價值的性器官。波伏娃提到,陰莖的優越似乎首先通過排尿的方式體現出來,陰莖“自由自在,突於身體之外,就像個天然的小玩物和小木偶似的”。大人們通過賦予陰莖以價值,提高男孩子的身價,好像站著撒尿比蹲著是有天然的優越。

擁有陰莖對男孩而言是一種特權,特別是在兒童對它的排泄功能失去興趣前。男孩子得到的主要好處是,由於有一個既能看得見又能抓得住的器官,他至少可以用它部分地確認他自己。因為有一個可以看到的第二自我,小男孩可以大膽表明主觀態度,而那個他把自身投射進去的客體,則變成了自主、超越和權力的象征。但是,小女孩身上的任何部位都不可能成為她自己的化身。就這樣,在童年時代,女性就開始被塑造成“第二性”了。

《第二性》提到過,和小夥伴們比賽誰尿得更遠,是男人的遊戲,女孩隻能在一邊羨慕。而男人老去的表征,也正在於這個功能的喪失,一句流行的網絡簽名檔曾經寫道:當年迎風尿千丈,而今順風打濕鞋!

搞笑之中,流露英雄落寞的蒼涼,與眾芳蕪穢、美人遲暮,同樣令人唏噓。

女性平等如廁權

女人在男權社會中的弱勢地位,當然不僅僅體現在與生俱來的方便姿勢上,更多的是社會方麵的原因。女士排隊如廁,是現代都市鬧市區常見一景,很多媒體都對此有過報道,女廁擁堵的原因是顯而易見的:女性如廁比男性更加費時,但男女廁所容量卻男多女少。香港大學社會學係學者周華山作過測算,男女耗時比例是一比三左右,但由於男廁有小便器,使得男廁的容量遠大於女廁,而大部分公共男女廁所的麵積卻相等,這一形式上的相等,卻遮蔽了男女如廁權實質的不平等。

其實,除常常要排隊等候之外,女性如廁的困難還有很多。《上海寶貝》是一本引起過不少爭議的小說,出自所謂的“美女作家”之手,這自然是一本很“女性”的小說。小說裏,主角是這樣如廁的:

走進洗手間,在鏡子裏看到一個蒼白的自己。我跨在抽水馬桶上方,像男人那樣小便,在公共廁所我總是這樣解決問題。馬桶圈墊被數不清的人使用過,有數不清的體液、細菌、氣息、回憶、見證和曆史。這馬桶看上去就像一隻巨大的潔白的蒼蠅,哀而不怨地棲息在各色女人的胯下。

現代坐便器的發明,本是基於人體科學原理,使人得以在輕鬆舒適狀態下方便。但是,由於公共廁所的衛生原因,在女性如廁時,坐便器往往成為負累。男女關係是人類社會的一個基本關係。公共廁所是一個以性別劃分的公共空間,廁所以其獨特的方式折射著社會男女關係的狀況。我們看到,廁所設計有意無意以男性經驗為依歸,漠視女性的入廁頻率、入廁方式和入廁用時、生理結構等等有異於男性的因素,而缺少對女性的人本關懷,這些都體現著男權社會對女性身體的支配與抑壓。

葉兆言有一中篇先鋒小說《關於廁所》,說的是一群工人到上海遊玩,其中一個漂亮的姑娘因為一直找不到廁所,在一個大百貨公司裏當眾尿了褲子,從而在一天之間改變了性格,活潑開朗的她變得自閉起來。看來,憋尿和堵車、等電梯一樣,都是現代都市人的典型焦慮。

(章益國文,原載《書屋》2006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