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祖堂,位於南運河邊上,原是供奉仙人呂洞賓的道觀,分為山門、前殿、後殿和五仙堂四個部分。數日前,曹福田帶領鹽山、慶雲、靜海等縣兩千多名義和團進入天津,將總壇口就設在呂祖堂內。
進入前殿,眾人皆起身相迎,曹福田指著京城八大鏢局的掌櫃,笑著對李存義說道:
“這幾位就用不著我介紹了吧,都是些你的老相識了。”
李存義一一拱手作禮,算是拜會了。見過八大鏢局的人後,曹福田指著一個山羊胡子,山羊胡子身穿道袍,手中還捏著一把鵝毛扇,有點像戲曲中諸葛孔明的扮相,介紹道:
“這是神團的軍師,倪讚清倪先生,江湖上的朋友都稱他為小諸葛,不過,這個稱呼不合適,以曹某所見,該叫賽諸葛才是。”
“曹壇主愛說笑,李先生且莫當真,我不過是一個不第秀才罷了,哪敢和諸葛武侯相提並論,折煞我也,折煞我也。”
站在倪讚清旁邊的,是一位女將軍,說她是將軍,因為她穿著翠綠色的戰袍,紮著紅色腰帶,還挽著個高高的發髻,看上去頗有些英武之氣,曹福田說道:
“這是可是咱們神團的老佛爺!”
女將軍柳眉一挑,斜睨了一眼曹福祥,曹福祥哈哈哈大笑,說道:
“曹某是個粗人,不會說話,這麼個天仙的妹子,怎麼能和那個老太婆去比呢,李先生,這是咱們神團的小公主,趙三爺的小女兒,阿青姑娘。”
李存義拱手作禮,見阿青才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心想:大戰在即,趙三爺怎麼放心讓自己的小女兒跑到這來呢?怕是趙三爺一心為國,便讓自家人先作了表率。
李存義是個老實人,心裏藏不住事,偏偏那阿青又生性聰穎,她見李存義像是在思慮著什麼,脫口道:
“李叔叔有心事?”
她這一問,真讓李存義感到十分的尷尬,周圍那些老朋友,似乎都在不懷好意的看著自己。
“我知道李叔叔在想什麼,你肯定是想,這麼個乳臭未幹的女娃娃,也能打仗麼,別給我們大人家添亂,是吧,李叔叔。”
倪讚清搖搖羽扇,笑道:
“你瞧她把別人的心思看得多透徹,正所謂,攻城為下,攻心為上,賽諸葛的稱號,非阿青姑娘,誰能當之。”
其實,也並不是她多麼知人心意,不過是她自己年紀小,又好勝,多少有些不自信,總覺得別人尊重自己是因為父親的原因,而別人心底未必就真正瞧得起自己這麼個小丫頭。
“李叔叔,你是這麼想得吧?”
“哪裏,趙三爺何等英雄,李某佩服得很,他家的閨女,誰敢看輕?”
李存義這話一出口,曹福田頓時以手擊額,倪讚清更是驚得羽扇都掉地上了,紛紛說道:
“壞了,壞了。”
李存義和八大鏢局的人都還未反應過來,不知他倆口中的“壞了,壞了”是什麼意思。謔地一聲,阿青劍已出鞘,寒光點點向李存義刺來。李存義向後蕩了一步,忙道:
“李某初來咋到,不知何事得罪了阿青姑娘?”
阿青並不答話,足尖一點,飄然而進,劍尖顫動,將李存義整個上半身都罩在劍光之下。李存義心裏暗暗叫好,歎道:這般年紀,就有這般劍術上的修為,固然得益於趙三爺父女親傳,毫無保留,想必她自己也下了不少功夫。
阿青連進了三招,身劍一體,分不清是身體在跟著劍走,還是劍跟著身子走。在場的都是些武學名家,本來一開始都對這麼個女娃娃有些輕視之意,等阿青三招使完,都不禁對其劍術上的成就感到驚異,這哪裏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娃娃的水平,其出招之精準,變招之流暢,都頗具名家風範。
麵對阿青淩厲的三招,李存義都未曾還擊,每當劍挨著身體的時候,他稍微變換一下身體的角度,阿青的劍就走空了。這本是形意拳“見肉分槍”的功夫,形意拳是由槍法化裁而來,長槍對戰中,對方的槍紮來,如果過早攔阻,對方容易變招再攻,但如果是在對方的槍剛挨著自己身體的時候再進行格擋,對方此時已經試強弩之末,想要變招已經來不及了。對於拳法而言,等到對方拳已經挨著我時,再進行引化,別人就無變招的機會,往往可以反守為攻,一擊得勝。可這見肉分槍的功夫,需要極高的武學修為,否則隻會弄巧成拙,成了大開門戶的引狼入室之舉。李存義這見肉分槍的功夫,居然能在對手的長劍下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也著實讓在場者大開眼界。
“李先生有所不知,你不提趙三爺還好,你一提趙三爺,小公主就更覺得你在看輕她了。”曹福田見李存義隻守不攻,刻意提醒到,“阿青姑娘本領高強,李先生不用顧慮,你盡管出全力,否則傷著磕著,曹某可是不管的。”
李存義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自己的一番恭維之語,表達了對趙三爺的尊敬,卻傷了這女娃的自尊心。要是這樣的話,這連連退讓的打法,本是好意,反倒更會讓女娃子覺得自己是在輕視她了,難怪曹壇主要說些沒頭腦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