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午七點，幼兒園大門前，很快就聚滿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們。
離開園門還有半小時。
在這半小時裏，人與人的對話是很豐富的，也很放鬆，很自然，不像開會那樣，也不像吃飯那樣。家長與家長誰碰了誰，都可以隨便聊幾句。主題離不了孩子。
王主任姚主任，是來接孫子孫女的。他們每天幾乎都是同時到。每天幾乎都站在一個很固定的地方，王主任站大門這邊，姚主任站大門那邊。站的時間久了，兩人就往一處攏。後來就站到一棵樹下，開始說起話來。
王主任問：“接孫子還是孫女？”
姚主任說：“接外孫。你呢？”
“接孫女。”
“噢。”
沒說幾句，到點了。
院門一開，孩子們飛一般，衝出來找自己的家長。
王主任笑笑歡歡地領著孫女走了。
姚主任笑笑歡歡地領著外孫走了。
有了第一天的對話，第二天，王主任姚主任話就多了起來。
王主任問：“退了？”
姚主任說：“退了。你呢？”
“退了。”
“唉！快呀！”
“唉！快呀！”
王主任說：“想起二十年前，我們……”
姚主任說：“唉！別提了，要是退回到二十年前，我們會看得很透的。”
二十年前，王主任姚主任都是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主任調走了，兩人都想拔正。王不擇手段地寫姚的人民來信。姚不擇手段地寫王的人民來信。結果，兩敗俱傷，秘書得利，秘書意外地提了主任。後來，王、姚，一個調到城建辦公室當副主任，一個調到教育局教導處當副主任。兩個副主任一直當到老，也沒能拔正。
退了，當爺爺了，兩個人又一起站到同一條生命線上，站到幼兒園大門前接孫子的行列裏。哎！
王主任對姚主任看看，唉！歎息一聲。
姚主任對王主任看看，唉！歎息一聲。
幾聲歎息，又到點了。
院門一開，孩子們飛一般地湧出來：
“爺爺！”
“姥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