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年三十了。
整個城市都籠罩在喜慶的氣氛中。下午四點多鍾,廣場上就沒有什麼人走動了。
我收起照相攤要回家包餃子。一想,上星期那個小戰士照的照片還沒來取。等一等他罷。人家說好的,這張照片要寄給媽媽,今天他一定會來的。再說,他的手表還在我這裏,還是等一等他吧。
那天中午,我正要回家吃飯,忽見從廣場那邊過來個小戰士,娃娃臉,身上新軍裝還未占過灰,一看就知道是個剛入伍的新戰士。他走到我照相攤前,說:“照張照,寄給俺娘,快過年嘞。”一口山東話。
我也是山東人,聽他一說,倒覺得挺親熱,馬上就給他照。
照好了,他問:“多少錢?”
“六塊。”我告訴他。
“六塊?哎呀,俺沒帶這麼多錢。”他說著在褲袋裏搗錢。
我知道新戰士的軍餉不多,就說:“算了算了,小老鄉。聽口音,你也是沂蒙人,咱們算是認個老鄉,我也是去年從沂蒙來這兒幹個體的,以後有空常來說說家鄉話就行了。”
“不中不中!”他說著口袋裏掏出兩塊錢,“這先給你,我再把手表押著,過幾天再來取,中不?我叫季冬生。”
不由我分說,他放下東西就走。
誰知他一走就是這麼多天不見人影兒,照片在這兒,手表也在這兒,又沒留下地址,為幾塊錢,咋好押著人家百多塊錢東西呢?我越等越,拿出那表擰了擰,看看,都快六點了,好多人家都開始放鞭放炮了,兒子還等我賣花炮!我冷得光搓手,抬頭一看,雪地那頭走來一個軍人,心中一喜,是他,是他來了!再看看,不像,那個小老鄉個子沒這麼高。
那軍人走到我跟前,問:“你這兒就是‘春雷’照相吧?”他臉沉沉的。
“對。你是?”
“我是季冬生的班長。”他說著拿出張單據,“我是替他來取照片的。”
“他咋不來,我在等他呢!”
“他不能來。他正在醫院搶救,前天晚上在老風口執勤,遇上了雪崩,他埋在雪裏了!”
“天……”那張娃娃臉的照片,從我手中滑到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