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風調雨順,人民安居樂業。
這一年春草如絲,夏意燦爛,秋水纏綿,冬雪臃肥。
這一年麟兒降生,枯朽辭世;壯士遠征,怨女夜哭;旅人貪杯,嬌女賣笑。
這一年朱門流油,窮苦餓死;膏粱驕縱,寒士受辱;豺狼當道,平民喪生。
這一年類似以往任何一年。
這一天是美好的一天。
這一天春花盛開,蒼山之下,洱海之畔,暖風熏柳,碧水蕩漾,俊男靚女,遊人如織。
這一天正值春光燦爛,大理城中,年味雖然已經漸淡,卻悄然切換了熱鬧的方式,熱鬧一如既往,街頭酒肆,店主小販吆喝陣陣,笑聲,罵聲,街頭賣藝少女的嬌喝之聲,妓院**和**招人入院的浪蕩之聲,不絕入耳,城中生機勃勃。
城西較為安靜的一處酒樓,是大理城較為高檔的酒樓,叫做醉仙樓。正傳出絲竹之聲,一個嬌柔的女兒之聲緩緩唱到:“秋陰時晴漸向暝,變一庭淒冷。佇聽寒聲,雲深無雁影。更深人去寂靜,但照壁孤燈相映。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段南雁坐在酒樓上靠窗的位置,看見舞台上的少女端莊秀氣,彈著琵琶,朱唇輕啟,就唱出這些詞句來,感覺很好,便不覺搖頭晃腦起來。也聽不懂什麼意思,在聽到“雲深無雁影”一句時,不覺十分喜歡,隻覺得這憂傷之意,甚合心境。不覺閉上眼睛,細細品味,心中升起淡淡憂傷。他心想一定把這句記住了,回家問問妹妹,妹妹天資聰穎,讀書甚多,應該明白它的意思。心想這歌詞也真有意思,真神奇,會把人帶到裏麵。正在入神之際,忽聽得酒保罵人之聲傳來。
“好你個臭要飯的,敢吃白食,你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瞎了你的狗眼。”
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身強體壯的酒保用左手提著一個老農的衣領,氣勢洶洶得揮著右拳。老農矮小枯瘦,五六十歲的樣子,掛在大個子酒保的左臂上,像一隻麻袋。苦苦哀求道。
“我不是沒錢,我的錢被小偷偷走了,你容我出門去借來給你。”
“好你個老叫花,你還騙人,你像有錢人,那個小偷瞎了狗眼,會偷你。”
這時候老農突然閃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但隻是一瞬間就消失了,他說道:“年輕人,我不是叫花子,先前也闊過一段時間,你這樣說是不尊重我的人格。”
這一絲笑容可能不太容易被別人發現,但是段南雁看見了,他很善於察言觀色,這本事鍛煉已久,因為每次向父親要錢都得看他的臉色。覺得這老頭有點意思。這時候掌櫃的也出來了,是個四十上下的矮胖子,臉上充滿著明顯的敵意。
老農開始和酒保商量:“這樣吧,青年,你這麼壯,又不相信我曾經有錢。你打我一頓抵今天的酒錢如何?”
“好你個老東西,你以為我不敢打你,你也不看看這酒店是誰開的,打死你不需要我償命,弟兄們來啊,把這老東西拖出去揍。”幾個酒保衝了上來,老頭卻樂嗬嗬地開始笑了。
段南雁一看要出事,這酒店是知縣大老爺的小舅子開的,打死人真的不用償命。看著老頭子七八十斤重,怕經不起一拳。趕忙站起來,大聲喝道:“住手住手,你們幹什麼,竟敢懷疑這老人家沒錢,他可是大財主。我就欠他錢,我馬上就要還他錢。”酒保們轉頭看著胖掌櫃,等他示下,胖掌櫃一揮手,笑容可掬地說:“既然三公子說他是財主,沒準他老人家真是個大財主。”這句話一出整個酒樓裏看熱鬧的人都大笑起來了。大家開始起哄:“沒錯沒錯,他肯定是大財主。”沒想到這老頭竟然恬不知恥地哈哈大笑道:“還算這公子識貨,沒錯,老農我闊的時候家裏有八十一隻羊和四頭牛,有錢得很。也許你們不信,但正是九九八十一隻,一隻不多,一隻不少。”人們笑得炸開了鍋。
胖掌櫃看著段南雁,陰陽怪氣地笑道:“既然三公子要幫這老……財主還錢,就請還吧。不過恕我直言,我看上午段小公子在樓下賭得甚是豪闊,這會兒又在這裏吃了一隻汽鍋雞、一碟鹵豬蹄、一條清蒸魚、一碟白灼蝦、一份花生米。年紀雖小,還喝了一小壇下關老酒,不知道您這頓飯有沒有錢會賬?”
段南雁裝模作樣地站起來在腰裏東摸摸西摸摸,掏出一個空荷包摔在桌子上,笑道:“劉掌櫃,不幸被你言中了,我明明記得還有三十二兩七錢銀子。我闊的時候有八十一兩銀子,不怕你不相信,正好九九八十一兩,一兩不多,一兩不少。這會兒不見了,肯定是被小偷偷走了,劉掌櫃,你這酒樓上有小偷。”又大聲招呼其他客人:“你們可得看緊自己的錢包,丟了劉掌櫃可不負責。”
酒客們哄笑起來,這時候一個三十左右的虯髯大漢站了起來,大笑道:“沒錯,段小公子賭錢時出手豪闊,為人仗義,那次不輸個十幾二十兩的,而且從不賴賬,掌櫃你放心。”這大漢擅長擲骰子,人稱“李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