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

小謝:

博士生試題,今晨製好,特快寄你,請注意查收。

另,我用筆名在《華夏文化》今年第1期上發表的短文《談“學術生命”》,有朋友看到了,覺得“好”(也許是老年學術工作者的共同心聲),在開會期間幾位老同誌向我要。我回來看了一下,覺得字句尚需修改,現已改好。請你交打印室打一下,然後加以校對,畢,請複印六七份寄我,用平函寄即可。

廣東社科院的一位負責同誌看了,想改用我的本名在他們的院刊上發表,我說尚需修改。我收到改稿,看後再寄給他。

此祝

近好

張豈之

2000.4.22.

附:談“學術生命”

張豈之

這裏所講“學術生命”是指學者個人以嚴肅的態度堅持學術研究的問題。什麼來決定這種“學術生命”呢?

年齡嗎?有這個問題。當一位學者進入老年,身體和思維能力日益衰弱,以至不能閱讀和寫作,沒有新的思路產生,這個時候便是他的“學術生命”結束之時。

但是,有的學者並不因為年老體衰而使思維陷於停頓,仍然筆耕不輟,新意迭出。屬於此種情況者不是很多,但不能說沒有。

因此年齡並不是“學術生命”結束的根本原因。

興趣嗎?有這個問題。當一位學者由於某種原因,他對原先所做的研究工作已覺索然無味,不想繼續做下去,而對其他的非學術性事情發生了興趣,於是出現“興趣轉向”,他的“學術生命”隨之結束。

不過,這種情況對於一位成熟的學術工作者來說,很難見到,並無普遍性。

退休嗎?這是一種製度,任何國家和職業都有。對於不需要有多麼複雜的實驗室的人文學術工作者來說,退休與否,對於他的研究影響不大(不能說沒有一點影響)。不少已退休了的老學術工作者獲得了比較充裕的時間,在學術研究的廣度和深度上比之過去有了很大的進展,這方麵的例子是很多的。

因此,在筆者看來,一個人的學術生命主要由他個人的各種因素來決定,具體言之,是由其健康狀況、其學養、其執著精神、其人生觀、其環境諸方麵因素決定的。

對於學術工作者來說,應當力爭延長學術生命,為達此目的,就必須過簡樸生活,使心誌不為聲色犬馬所紛擾,不至於沉醉在人為的“安樂窩”中而消磨時日。必須涵養性情,忠實於一種高尚的學術探求,在充滿物質欲望的世界中能夠保持心靈的平衡。必須不斷學習、思考,盡可能地保持思維的靈敏度。

人的年齡有各種各樣,如生理年齡、心理年齡、學術年齡等等。生理年齡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哪年哪月出生,任何人都無權選擇,因此年齡也無法選擇。但是,心理年齡和學術年齡卻是可以選擇的,而且人們可以創造一些條件使心理年齡、學術年齡較長時間地保持青春的活力。

生老病死,從人的生理規則來說是不可抗拒的,任何人都逃脫不了它們的製約。但是一生不離高尚的理想,為真理而孜孜不倦地探求,學術工作者盡可能地保持青春的活力,這在一定的條件下是可以做到的。這不需要服用門類繁多的補腦液,不需要成天躺在床上休息,更不需要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其秘訣在於用腦,用腦再用腦;學習再學習;提高再提高;思考再思考;簡樸再簡樸。如果能做到這些,那麼可以肯定地說,在一般情況下可以延長學術工作者的學術生命,這才是學術工作者最大的幸福。

“學術生命”顧名思義是對於學術工作的堅持。對於學術工作者來說,如果他每天忙於非學術性的事務,或者為了各種雜事而奔波,或者在會議上用去許多時間,這個時候,他自己已經脫離了學術研究,他給自己的學術生命畫了一個句號,這是怪不得別人的。因此,對於學術生命來說,需要有一股強勁的耐力,不為外界的紛擾而影響自己的誌向,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裏,這才可能在延長學術生命方麵作出成績來。

總之,對於學術工作者來說,應當愛惜自己的學術生命,並為學術生命的延長而努力奮鬥,主動權在自己,外界和他人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

第二封

小謝:

請複印一份給寶才同誌。

我的一篇剛寫成的短文寄你,請複印幾份,給所裏的博士研究生參考。文雖短,但是有一些論點(沒有展開,在此文內沒有必要展開),請博士生同誌關注!

1.請大家關注在新世紀世界的變化;

2.何謂“科技倫理”?請研究;

3.“從人類科學史來看,其過程大體可以描述為:人文精神和科學精神不斷分化和不斷融合的過程,而每一次新的融合,就出現了科學上的人文上的雙重繁榮景象。”

4.什麼是中華民族的主體文化?如何加以表述?

從全文可以看出,我很強調人文學者應有世界眼光,應研究世界學術。我不讚成新儒家、新道家等。

此祝

近好

張豈之

2000.11.9.

第三封

小謝:

有兩事:

1.請你給炳武說一下,我寄了一本《高等教育研究》2000年第6期給他,請他轉李軍鋒同誌。收到雜誌後,可先在所裏複印其中幾份拙文《關於教育人文觀的思索》,此文經過了一年左右的思索和修改,才有現在這個樣子。請將複印件轉我所博士生看一看,不是看內容,而是看文字。我力求用規範化的現代化漢語。我認為如何使用文字,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問題。

2.在《中華讀書報》2000年11月22日第1版上有一篇報道《多位專家挑戰學術界不良文風》,亦請複印幾份,交我所博士生看看。我沒有參加《文史知識》的會,但他們提出注意文風的問題是很有必要的。

此祝

近好

張豈之

2000.12.2.

第四封

小謝:

11月29日我從廣東回到北京,30日開了會後,從12月1日起我就開始做償還“文債”的工作,每天上午寫作,已寫了幾篇短文,並且看了兩本書稿。12月我不會外出,1月中旬返回西安。

《湯用彤全集》已由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季羨林先生為《全集》寫的《序》,很有哲理性,我複印了一份,你收到後就再印幾份交博士生看一看。同時我還複印了北大組織的關於《湯用彤全集》的一次座談會紀要(發表在《北京大學學報(社科版)》),亦請複印幾份交博士生看一看。

我所博士生現在應注意一個問題是,要他們寫的是“博士論文”,並不是“專著”、“講義”等,現在動輒數十萬字,但無多新意,麵麵俱到,拚湊在一起,用“量”來衝淡“質”上的不足。論文,有幾萬字即可,很明快地說明、論證自己的觀點,使人看了一目了然,而不是幾十萬字,不知道作者在哪些點上有新收獲。我覺得這是應當改進的。總之,現在博士生培養中的問題不少,質量下降。堪憂!請你和寶才同誌研究研究,如何將博士論文的質量再提高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