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憂讒畏譏(1 / 2)

在安慶的這些日子裏,馮誌沂的心情並不舒暢,這是因為打仗立過功的人,都想爭皖按缺位,如若落空,肯定要給現署的皖按出難題找茬子,他不得不事事提防著。

巡撫英翰是個滿官,他有無推薦的旗籍將領?應該有。但他受過喬鬆年的提拔,知道喬與馮的私人關係,且顧忌馮是老資格的司法官員,既有威望,又有才幹,還不敢明目張膽排擠。兩人之間似乎有一層無形的隔膜。

臬署的屬吏員弁,多半是“官親”和花錢捐官進來的,不通文墨者有之,蠅營狗苟者有之,辦事敷衍者更不用說。因此,行使政務很不順當。

再者,家裏來信說,妻子已患病年餘,理應請假回去看看。

苦悶之中,他決計不想就這樣“溷吏事”了,給一向關懷自己的老尚書許乃普寫了二首詩,表達了棄職歸鄉的念頭,後一首曰:

早歲曾叨薦禰書,無成空悔術迂疏。

當時遇合猶難冀,今日筋骸殆不如。

豈意黃金酬駿骨,翻勞白簡嚇雛。

此生自斷非無計,勾注山中好結廬。

——《寄上許滇翁塚宰》

隨著歲月的流逝,馮誌沂的懷舊感越來越濃。在奉和友人的詩裏,大多帶有追憶往事的情調。

記憶尤深的是,老尚書許乃普樂與文士飲酒、賦詩、寫書法。自己居京那些年,經常應邀赴宴,發現老尚書不酌貪泉之水,全用廉俸設饌待客,深為敬佩。鹹豐三年承蒙舉薦,參佐晉戎幕,結果短暫的一年,無功而返,有違了許尚書的苦心。

刻骨銘心的還數赴任廬州途中,被勝保奏留於軍幕,以禮相待,沒想到勝保獲罪解京師,自己險遭糾彈,又無功而返。

任了廬州知府,喬中丞不介意彼此的官崇與卑,提攜入幕,肝膽與共,諸事順遂。豈知喬公改任了陝西巡撫,摯友裕庚也隨從而去。

馮誌沂和友人坦言:知我者,水流雲散。我像愚公一樣,幹得白了頭,反而被人嘲笑譏諷;生了氣就想辭歸,又苦於和老妻拌嘴。罷了,既然為官一方,那就甘當馬牛,任由役使就是了。

古人雲:哀莫大於心死。曾與屬下漫談時,話題轉到自己的生死上來,說:“吾若服官賞戴花翎,死期就快到矣。”在座的人很驚訝,不約而同地問其緣由,他平靜地解釋道:“自推五行,位至監司而止。”(監司:按察使。)

署任臬司之職,等於兩副擔子一肩挑,不堪重負,他以“才不勝任”為由,寫了一份交卸署職的奏折,上報了朝廷。所謂的“才不勝任”,不過是借口而已,真正使他不可忍受的,是卑鄙小人散布的讒言謗語;較之工作,精神上的折磨更大。

正等待上麵批複的時候,學政朱蘭報滿謝病將歸故裏。

朱蘭,字久香,號耐庵,浙江餘姚人,道光九年的探花,擔任過禦史、學政、工部侍郎等職務。兩人在京師就相識,有文字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