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麼解釋,也隻能是白費唇舌。
隻得無功而返。
當我又一次啟程趕往天津,還在路上心裏就七上八下,坐臥不安,生怕再有個什麼疏漏,又白跑一趟。於是我取出所有的材料,又一次仔細地檢查起來。
待一一過目了,全放心了,仍然又把結婚證單獨挑出來,準備最後再瞅上幾眼。
本來覺得這事已經過去了二十年,當時幫我們辦理結婚證的那位女同誌早該退休了,這次找上門去會很麻煩。誰知回到萍城,找到安源區民政局,向現在負責婚姻登記的同誌說明情況,人家二話沒說,就加蓋了他們的“婚姻登記專用章”。應該說,這次已是萬無一失,不會再有絲毫的問題了!
然而,就在我將結婚證裝回材料袋時,我的目光不經意地從這次加蓋的專用章上掠過的瞬間,又不由一怔。
我發現:結婚證上這次加蓋的公章,與原先的竟然不一樣!二十年前,我和老公去辦理結婚登記時,那時頒發證件的機關還叫“城關區”,所以,結婚證上蓋的是“城關區政府”的大印;十年前,城關區改成了安源區,這次蓋的大印自然就變成了“安源區民政局”;雖然“城關區”也就是“安源區”,現在的“安源區”就是過去的“城關區”,但是兩枚大印畢竟大不相同,到了天津的武清是否又會變成問題呢?
我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我恨自己為什麼在出發之前就沒發現這一問題!武清方麵如果認可,當然好,萬一不認可,我豈不是又要白跑了一趟?
一路之上,我魂不守舍,不知所措,像生了一場大病。
到了武清公安局辦證大廳,這一次接待我的已是一位中年民警。他在檢查到我們的結婚證時,顯然並未注意到兩枚公章上的差異,看上一眼就通過了。
看見結婚證已被順利通過,我心上一塊沉重的石頭隨之落地。
我正暗自慶幸呢,中年民警卻提出了新問題。這就是,我與老公在年齡上相差很大,老公和小明的年齡相差更大,於是就懷疑到了小明的頭上。
他用狐疑的眼光打量著我:“孩子是你們的嗎?”
我說:“是的。開始我們夫妻都一心忙工作,沒想到要孩子,所以孩子現在還很小。你是懷疑我們在幫別人的孩子辦‘藍印’嗎?”
他說:“反正你們這種情況有點複雜,局裏可能還要調卷。”
我感覺受到了侮辱,語氣也變了:“需要單位來證明嗎?你們想調就調吧,沒人阻攔!”
他沒有理睬我。
在審查到戶口本時,又發現了一個問題,他問:“孩子的籍貫怎麼隨了母親呢?按規定必須要隨父親的!”
我一個愣怔。如果不是這位民警提到小明的“籍貫”,我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這是個問題。盡管戶口本有時也是會用到的,可我對“籍貫”一欄卻是熟視無睹的,覺得它在今天的日常生活中並不重要。
我隻得耐心地向他說明:“孩子的籍貫你說應該隨父親,但生小明的時候,我還在江西萍城工作,他又是在萍城出生的,所以給他上戶口時,籍貫一欄就按照出生證填寫成了我工作的萍城。”
他不再聽我說明,明確指出:“你必須回原籍公安局把孩子的籍貫改過來,否則不行!”
天哪,這是多大的工程啊!我的頭皮一麻,覺得這事沒完沒了。我馬上意識到,這次不把事情鬧清楚,麻煩就大了,一旦拖將起來,兩地相隔一兩千裏,無休止地折騰下去,不說花銷,時間和精力也耗不起!
這時我想到了那句時尚的民謠:“公章蓋有碗口大,不如熟人一句話。”
無可奈何,我隻得離開辦證大廳,給北京的朋友們打電話,打聽誰有天津方麵的熟人。還別說,湊巧得很,一位朋友的朋友就曾經在天津市公安局工作過,於是在他的幫助下,我找到了武清公安局戶政科的黃科長。
有了黃科長的關照,再回到辦證大廳,一切都變得簡單了,也再沒有任何問題了。
終於,曆經艱辛,我們總算為小明鋪出了一條理想的“高考通道”,我和老公竟都覺得比自己完成任何一部作品還有成就感。
但是,有了天津的“藍印戶口”,是否就真的為小明鋪出了一條理想的“高考通道”呢?小明小學沒有畢業,離高考還太遙遠,我們也就沒去深究。即便想深究,在政府信息尚不完全透明的今天,誰又能做到萬無一失的預測呢?
總之,我們當時是十分樂觀的。
我發現小明原本清沏明亮的目光,在夜色中變得灰暗而又迷懞,我相信,在他的目光裏這個世界已經因為出現了傾斜而不再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