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知道,沒有苦難的人生自然是不存在的,”呂林蘭說,“我曾經聽過一個笑話,說是一個大人物行走在鄉間,然後,他遇見一個農夫。他心裏羨慕農夫:我有的苦難,他沒有。殊不知,那農夫也正在羨慕大人物,心裏想的同樣是:我有的苦難,他沒有。”
“真是服了你了!”陶念說,“既然你那麼會說,怎麼又不能好好想想呢?”
“不,你沒明白我的意思,”呂林蘭說,“雖然人人都有苦難,但苦難的程度是不一樣的。譬如剛剛說的那個農夫,他所遇到的苦難,就是比較低級的,當然也是相對蠻橫和難以抗拒的。而那個大人物遇到的苦難,則比較高級,有許多方法途徑可以對抗或者繞過,隻不過對抗或繞過都需要付出一定代價而已。所以,人們寧願做大人物,而不願意做農夫。”
“那,修士和凡人呢?”陶念問。
呂林蘭說,“在這片大陸,凡人隻要稍有機會,便向修士靠攏,人人都想做修士。這個結果,已經說明了凡人的苦難,比修士更加沉重。”
陶念問:“那你還羨慕凡人?呃……莫非我想錯了,你並不是羨慕凡人?”
“你沒想錯,我正是在羨慕凡人,”呂林蘭道,“不過,我不是羨慕克拜根波大陸上的凡人,我羨慕的是另一個世界的凡人。其實最初,我就是那個世界的凡人。在森林裏走著走著,不知怎麼的,就來到克拜根波大陸了。”
陶念道:“啊?那……你遇到空間通道……不對,光是空間通道的話,凡人也會發現異常的,一定還有時間法則……咳,事過三秋,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原來那個世界裏,凡人的苦難真的很少?”
“那是!”
——
呂林蘭說:“在我原來的世界裏,雖然同樣少不了爭鬥,少不了傾軋,少不了早不保夕。但,最糟糕的狀態,卻是有保障的。如果你得過且過,那麼你一定過得下去。如果你努力爭先,那麼總會有無盡的機會在前方等著你。就連身體不健全的殘疾人、沒有子女贍養的孤寡老人,都能夠平安喜樂地生活。不管哪方麵,都比克拜根波大陸好得多。”
“你呢?你以前大致混在哪個層次?”陶念問。
“我自然是混在中間某個層次,”呂林蘭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剛才說的這些,主要強調了底層人士,沒怎麼說到高層人士。
“我以前的層次,拿克拜根波大陸作比較的話,就相當於金丹吧。
“金丹,下麵有築基和練氣,哦,還有凡人。在克拜根波大陸,對下麵層次的人,需要絕對壓製。稍有忤逆,則要斬草除根,以避免對方死灰複燃。而在我以前的世界,則大可不必。下麵層次的人,對自己完全不能構成威脅。也就是說,社會構架的各個層次,非常穩定,不是想要上竄就能夠上竄的。用聖人的話來說就是——惟上智與下愚不移!
“而上麵層次的人呢,則因為同樣的原因,我對其沒有威脅,隻要我不亂來不作死,那麼我就不會遭到來自上麵的壓製。”
呂林蘭擺了擺手,阻止了陶念的插言,然後繼續說:“惟上智與下愚不移,是基本的,當然也不可能是惟一的。社會要穩定,必然會建立由下往上的奮鬥渠道。那樣,廣大的基層人士才會有奔頭,同時才能夠安居樂業。
“由下往上的奮鬥渠道,還不僅僅隻有一條。讀書學習,是條大道。除此之外,還有鍛煉身體,深鑽某項專業知識,甚至還有彩票等純粹賭運氣的渠道。這樣一來,人人心有所向,民眾的努力,就被有效地歸範到一起了。
“我當時所走的,正是讀書學習那條大道,然後我就走到了中途,到達中間某個層次。我走的道路,是社會允許的,因而不會被上層人士壓製或排斥。”
陶念聽了,問:“那些由下至上的通道,真正走上去的人,應該不多吧?”
“你是指,成功登頂的人少了,會打擊人們的積極性吧,”呂林蘭道,“其實並不需要登頂。隻需要成功地走上幾步,就像我以前那樣,生活質量就已經非常好了。所以,人們的積極性始終高漲,不會被澆冷水。”
陶念問:“隻走幾步就能很好地生活的話,那整個世界的資源,豈不是難以想象的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