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品公司找到縣長孫貞先告狀，商業局長找到縣委書記王曉華。這時公社書記張士清出來打抱不平了，也找到縣委書記，為白集農民辯護說：“他們一不套購國家統購物資，二不高價牟取暴利，怎麼能說投機倒把？”
一場對台戲將縣長、書記都引到了白集。經過一番了解，他們認為白集農民的做法膽大了些，但好處不少，便決定讓這場對台戲繼續唱下去，誰能得到買賣雙方擁護，誰就站住腳。
最後，縣收購站的領導要求下麵職工也像白集人一樣，走村串戶收購。在一個農民家，收購站的人巧遇白集收羊的姑娘，這位隻有十六七歲的姑娘也沒帶磅秤，用手捏一下羊身子，又提了一下羊後腿，說“16塊”。農民找來秤一稱，是18斤9兩，隻差1兩。收購站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回去向站長彙報，說公家的人腿沒有白集人勤，嘴沒有白集人巧，頭腦沒有白集人靈。氣得站長火冒三丈，最後隻好來個大撤退，隻留下一個人，這個人後來也轉行收雞蛋去了。就這樣，在與縣收購站的對陣中，白集人大獲全勝。
白雲龍講得繪聲繪色，我也聽得十分著迷。我問白雲龍，白集人到內蒙收羊是不是真的。白雲龍說，也到內蒙去過，但重點在河北沽源縣，那裏回民村在大山溝裏，白集人大都是在國家購銷沒有下達計劃的地方活動。他還介紹了在山東省臨清縣設點的事情。臨清有不少回民，可是國家給那裏下的收購計劃很少，羊多了賣不出去，白集人也設了一個收購點，使那裏養羊數量翻了一番。現在，白集人已在山東、山西、河北的10多個縣30多個村子設立了收購點。
聽完白雲龍的講述，食品公司收購站之所以敗下陣來的原因也就豁然開朗了：這不能怪他們無能，也不是因為白集人“太狡猾”，而是因為計劃經濟造就的統購統銷製度太“死”了，在這種體製下吃慣大鍋飯的職工也不願意再出那份力了。
流通領域的改革，關鍵在於競爭。長期以來，我們對市場競爭進行種種限製，流通越搞越死，使國營商業喪失了活力。包購包銷，包得“死”；獨家經營，“統得死”；按行政區劃組織商品流通，“管得死”；環節過多，迂回曲折，“卡得死”；統一物價，“定得死”。這些在計劃經濟體製下形成的東西年深日久，已經係統配套，使得國營商業部門形成官商作風，在與農民流通隊伍競爭中，一觸即敗。
李鳳英家的夜晚，宰羊的場麵鬧騰得讓人睡不著。聽完白雲龍的敘述，趁著激情，我當即在炕桌上寫出了初稿。在這篇名為《農民走進流通渠道大有可為——山東白集村農民經銷羊肉的調查》的稿件中，我對白集村賣羊肉所形成的新的經濟體製作了概述，並且總結了這種經營方式的優點：白集農民的做法，使渠道暢通，多方受益。從體製角度來講，這是一種新型的合作組織關係，每一戶都是獨立經營者，自負盈虧，同時又是合作經營者，相互幫助。顯然，在白集農民的實踐中，我意外地已經看到了市場經濟在農村的萌芽。
胡耀邦認為問題值得思考
調查報告在新華社內部刊物刊登後，很快引起決策層的重視。12月24日，胡耀邦總書記在調查報告上作出批示：“啟立同誌看後，轉萬裏、潤生、劉毅同誌。這是一個極生動、極有說服力的例子。許多問題值得我們思考。”
中央辦公廳把這個批示轉告山東省委。山東省政府迅速以文件形式，將胡耀邦的批示精神與調查報告轉發全省各縣，要求各地學習白集農民經銷羊肉的經驗，引導農民搞好流通，把農村改革引向深入。
《人民日報》對這個調查也極為重視。農村部編輯肖俊熙特地打電話來，要求我立即寫一條消息。消息刊登在《人民日報》1月20日的第二版頭條，很醒目，僅標題便用了61個字，還加了編者按並配了圖片。編者按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