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郭莊的牛二家住在村口,兩層上下樓房,住了挺舒心。可這幾天他家遇上了一件煩心事,把牛二嫂愁得不知怎麼辦才好。事情是這樣的,鎮上決定修一條混凝土路,把十裏外的國道和小郭莊連起來,按說,這是好事。可鎮上卻把牛二家樓房後麵的土丘作為了采土點。這樣一來,每天都有上百輛車次經過牛二家門前,有些圖走近路的缺德司機甚至從她家曬穀場上碾過去。
牛二在外麵打工,牛二嫂實在看不下去了,她正要去采土點和那幫司機理論。這天上午,一個夾著皮包、戴著墨鏡的中年男子來到她家門前,在曬穀場上轉了兩圈之後,又從懷裏掏出了一根皮尺,在牛二嫂家門前量了量。
牛二嫂認識這人,知道他叫郭鬆民,是這條路的承包人。牛二嫂知道機會來了,她笑吟吟地走到郭鬆民麵前,打了個招呼,熱情地請郭鬆民進屋喝水。她心裏打算著,把司機從她家門家抄近路的事和郭鬆民一說,由他出麵,肯定比自己去采點土說的效果要好很多。
沒想到郭鬆民卻拒絕了牛二嫂的好意,他從包裏拿出自己的不鏽鋼水杯,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水之後,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和你說,我現在在修路。相信你明白,這條路是縣裏的村村通工程一部分。為了取土方便,我決定把你家的台階推掉,好讓車走。”
牛二嫂一聽就惱了,她正要找那幫司機理論,萬沒想到這包工頭比那幫司機更可惡,不但要繼續從她家門前經過,甚至連她家的台階都要推了。牛二嫂雖然心地善良,可人家欺上門來了,她肯定不甘示弱。她正想像村裏的那幫婦女吵架那樣,把雙手往腰上一卡,可話一出口,眼睛先紅了,手也哆嗦起來,“你,你欺人太甚,我不答應。”
郭鬆民似乎也沒想到牛二嫂不同意,他冷冷地看了牛二嫂一眼,也沒多說,轉身就走了。這一天,牛二嫂氣得什麼事也不想做,淚水始終在眼裏直打轉。
傍晚,牛小順放學回家了。這孩子上小學三年級,正是貪玩的年齡,做完作業,他從家裏推出童車,在門前騎著打圈圈。工夫不大,正在廚房燒火做飯的牛二嫂猛然聽到外麵一聲猛烈的刹車聲,嚇了一跳,忙走出來看,隻見兒子牛小順扶著車,傻愣愣地看著麵前停著的那部貨車,那距離絕對不會超過兩尺之遙。
牛二嫂再也忍不住了,她三步並做兩步把兒子拉到門前,自己往車前一站,攔著那部貨車不放行,嘴裏也罵將起來:“你們這幫天殺的,這日子還讓不讓人過了?睛天滿天灰,雨天到處泥。弄壞了我家的曬穀場,如今,還想要了我兒子的命不成?你們這些挨刀的。”司機是個小夥子,被牛二嫂罵得麵紅耳赤,他跳下車來,連聲道歉,又拿出五元錢來遞給牛小順,說讓孩子買糖吃。
牛二嫂見到司機這樣,心就軟了,氣也消了,她正要讓孩子說不要這錢時,那郭鬆民卻又來了,陰陽怪氣地說道:“你這個刁婦,竟然敢撒潑,實話告訴你,你等著,等著我來治你。識相的,自己拆了那六階台階,我就饒了你。”
牛二嫂沒想到這郭鬆民還是這樣橫,心頭的火氣再一次騰得燃著了,她跑進了廚房,拿出把明晃晃的菜刀來,嘴裏吼道:“姓郭的,今天你敢動我家一階台階,我就死給你看。告訴你,你還得賠我曬穀場的損失!”
郭鬆民毫不把她放在眼裏,他先是揮手示意那司機盡快開車走,自己則拿出手機來,撥了撥,然後就對著手機嚷道:“郭所長嗎?我是郭鬆民啊,哥,這日子實在沒法過了,我為鎮上修路,竟然遇見了刁民,阻攔我正常施工秩序,這事你管不管啊?你馬上來?好,那好。那這事就算交給你了,我回鎮政府去彙報工程進度了。”
郭鬆民剛才對手機喊了聲郭所長,牛二嫂心裏就格登一聲,她十分清楚,這個郭所長肯定是派出所新來上任的那個所長。等到郭鬆民又喊了聲“哥”,牛二嫂腦子裏就嗡嗡作響了,這郭鬆民和郭所長竟然是兄弟倆,自己這回禍算是惹大了。想到這兒,牛二嫂眼前一黑,她見到郭鬆民一走,馬上領著兒子牛小順走進家裏,砰的一聲關好門,身體不住地發抖。
派出所前任所長是個無惡不作的家夥,吃拿卡要不說,村子裏外出打工,也得到他那裏辦個證,交上五百元押金。這證年年辦,押金也是年年交,從來沒有退過。牛二前年外出的時候,就嘟噥了一句這錢有去無回,就被所長關了一天一夜。這一回,雖然換了所長,摸不清性格,可自己犯的事可是遠遠大於丈夫啊。想到這裏,牛二嫂趕緊給就在本城打工的丈夫打了個電話,“牛二啊,你,你快點回來啊。回來遲了,可就見不到我了。”她一邊說一邊掉淚,電話還沒有打完,又聽到外麵刺耳的警鈴聲響。牛二嫂又對著電話喊道:“記住啊,馬上就要回來,不然就來不及了,”說著,她掛斷了電話。這門是斷斷不能開了,牛二嫂掀開窗簾一角,湊到窗戶跟前一看,外麵真的來了位穿警服的,他正在自己家門前踱著方步,接著,又抬頭看了看牛二嫂家緊閉著的門,搖搖頭,隨手招停了一部貨車,走了。至於警車,牛二嫂卻沒有看到。想來她是緊張過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