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勇陳音揮刀報父仇 老寧毅擎杯談國事(1 / 3)

話說陳音銜原楚殺父之仇,心中茹痛,溪上磨刀,磨好了藏在身邊,朝夕踩探原楚行止,總不得個下手之處。光陰荏苒,早已十二月,正是“草枯鷹眼疾,霜落馬蹄輕”的時候。陳音心中急痛不過。那日一夜,正籌劃好第二日探好原楚的宿處,夜間前去行刺,就是冒險也是說不得了。挨至次日午飯後出寓,行至大街,突見人眾擁擠,刀槍旗幟絡繹而來,又有人駕著獵鷹,牽著獵犬,負弓挾矢,夾在中間。後麵一匹大白馬,鞍上馱著一人,恰是陳音橫亙在胸提念在口的原楚。後麵有一二十匹馬,都馱得有人,簇擁過去。

陳音想道:“必是城外射獵,我何不跟到城外,遠遠窺伺,或者有個機會也未可知。”一直跟在後麵,出了胥門,徑到石子山,人馬一齊屯住。原楚指示放火燒山,劄下圍場,霎時火光遍野,煙色漫空。陳音望見左麵有一小山,樹木蓊蓊,高與石子山相埒,相離不滿三裏。隻因原楚凶狡,不敢由正路行去,恐露了眼,反受其害。因此撥草牽藤,藏藏躲躲地爬至小山,鑽進樹林去,沿山腳的地方一片平地,不過時常有人來采樵,斫了樹木,剩下樹樁,又夾些椏椏杈杈,頗礙行路。陳音道:“我不過要上山頂去了望,此地著他做甚!”東彎西轉,爬上山頂,遠望圍場處,火熄煙消,刀槍旗幟已排列得整整齊齊。一時豺狼亂竄,狐兔齊號,遍山都是。圍場中樹的白旗臨風揮動。

一些人縱鷹嗾犬,彎弓放箭,人聲嘈雜,馬足縱橫,采烈興高,爭先恐後,亂紛紛的,瞭得眼花。騎馬的東馳西突,認不清誰是原楚。陳音歎道:“照此情形,今天又無望了!”坐在地上喪氣垂頭,悶坐一會。抬頭時忽見山腳左麵一人騎著馬馳驟而來,大約是追趕野獸。心中一動道:“莫不是原楚那廝嗎?”立起身,正想奔下山來,再細看時,騎的是匹青馬,且馬上人的身軀也不及原楚高大,心便灰了。又眺望半晌,想來無益,重歎了一口氣,懶懶地從右麵曲折下山。到了山腳,瞥見一隻大鹿騰踔而來,眨眼已從眼前過去,後股上中了一箭。忽聽轡鈴聲響,急急扭過頭來一看,一匹白馬馱著一人,撥風似地急驟而來,一認正是原楚!急急抽出牛耳尖刀,一想那廝馬快勢猛,斷然攔遏不住,一眼瞥見樹根處有一巨石,約六七十斤,叫道:“好了!”急急搖出土來,舉在手中,搶一步向前,在路邊一株大樹後隱身,尚未站定,馬已奔至前麵。陳音舉起石,喝聲“著”,一石砸去,恰中馬頭,石巨手重,將馬頭擊破,那馬一聲長嘶,前蹄一跪,後蹄一掀,把原楚顛下馬來,倒在地下。陳音縱步上前,舉起牛耳尖刀,對準原楚頭顱刺去。原楚忽然騰身一躍而起,齊巧躲過。手上的弓已經落地,順手拔出腰間寶劍。陳音第一刀刺了個空,複一刀對原楚的咽喉刺來,原楚用劍一撥,當一聲響,火光亂迸,兩人通吃一驚。原楚一看,認得是那日在別墅前路旁立定那人,不敢怠慢,把劍舞得滾圓,恰如蛟龍夭矯,一股白光上下旋繞。陳音的牛耳尖刀連挑帶劃,好似穿梭往來,閃灼不測。戰到酣時,兩道光芒絞作一團,兩人身軀忽伸忽縮,四個腳步乍合乍離,好一場惡鬥!陳音刀法雖熟,無奈尖刀太短,原楚劍長,終占便宜,若非陳音矯捷,早著原楚的手了。陳音見不能取勝。又恐後麵有人追尋來反難脫身,心中一急,不敢戀戰,把刀對他肋下喝聲“著”,原楚橫劍一格,陳音掣回刀,趁空轉身邁步而走,鑽進樹林。原楚那裏肯舍,大喝:“賊人休走!”躍步追來。陳音左穿右跳,十分矯便。原楚本是馬上的將官,步戰之時已是吃力,又在樹林左追右趕,直累得渾身是汗,氣喘眼花。陳音正往前躥,忽聽背後一聲響,回頭看時,原楚撲地倒了。急轉身一躍上前,向原楚背上坐。原楚飛起右腳一蹬,想踢陳音,哪裏能夠著身?倒將一株拱把大小的樹踢斷,力真不小了。陳音左手撐著原楚的頸項盡力一按,隻聽原楚哼一聲,手中劍就鬆了,陳音右手的牛耳尖刀向頸項一截,鮮血一噴,截下頭來。陳音立起身,把頭摔在地上,罵道:“勢賊,你也有今日!”見原楚衣甲絆在一個木樁上,椏杈穿插,好象經人用手紮上似的,才曉得原楚是因此倒地。一陣牛耳尖刀把頭砍得稀爛,又在身上截了幾十刀,方說道:“這才出了我一口無窮惡氣!”

陳音喘息一會,步出林來一望,後麵無人追尋,死馬倒在地上,見那腳鐙黃澄澄,知是金的。又見勒口也是金的,心想道:“寓所不能回去,包裹中的金銀通丟了,不如把這兩件金器取作盤費。”先將金鐙割下,再用刀尖去馬口裏一絞,挖出金勒,也割了下來。怎奈沒有包袱,又將原楚身上的裏衣撕下一塊卷好鐙勒。忽聽轡鈴之聲絡繹不斷,知是有人追尋來了,掮了包裹,急急鑽進樹林,由原楚屍身上踐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