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書著章 來客明誌(1 / 3)

自從得知穆若之事有所古怪,我更以有疾在身為由,鮮少見客出門,更跟外麵少有聯絡。隻有畢之來來回回,打聽些恩房的喜怒哀樂,僅此而已。直到初冬,秦王才算收了疑心,放歸穆若。我雖聽著欣喜,卻終究未能見上一麵問候近況。隻是聽宮人們說,穆若歸去時,曾與秦王密談良久,後有秦王和悅親送,陣仗非常,隻可惜穆若人兒憔悴消瘦,不似遭受善待。我心中雖是心疼,卻還是暗暗慶幸,總算是又逃過一劫。

穆若走後不久,鹹陽城便成為冰封雪海,我就更縮了起來,隻等著來年春暖花開,而經過一整個隆冬磨合,我們大家相處的還算和平,好在我身體極寒,一定要爐火最旺,而秦王這一冬突然惡疾纏身,十日裏竟有七八日是在咳,最是見不得煙熏火燎,故每次來落華閣也呆不下多久。可縱然如此,他倒也天天來這用飯,竟一天不落。秦王有時會問我,他這樣病著,或許會娶不到我。或是說著,等何時何日可以見我鳳冠霞帔,這樣的話說多了,致使宮裏上上下下都在瘋傳議論大婚、和空置的王後之位……

年末歲首時,秦國再興刀兵,日日都是攻伐遼東餘燕,和北代殘趙之事。秦王更是整日整夜伏案批改著,忙碌異常。估計也是怕我記起楚國之事,故有意躲我,我也因此得以暫時逃脫他的糾纏。

不知是爐火太旺,還是茶有奇效,或是生活漸漸優渥的因由,寒冬尚未褪去,我的寒疾倒是奇跡般的自己好了大半。精神不錯又閑來無事時,我便重新閱讀小師父的手劄和章著,並且第一次生出,要將散落的這些篇章警言編寫到一本書中。這個想法得到了畢之的支持,我們決定共同完成它,並取名為《韓非子》。

我聽到畢之取名為韓非子之時,心裏才‘咯噔’一聲,明白自己在做的是一件大事,而且是千古大事。我也仿佛在一瞬間,找到了繼續存在於世間的意義。於是,於這一年開春手暖了,韓非子一書正式開篇落筆。

至於衍夫人,三天兩頭定是要鬧出點不大不小之事的,否則她會以為宮裏人都已經將她忘記,大概後來也是見傷不了我,自己還落的無趣,近些日子平和了不少,似乎也學會了修養生息,韜光養晦。

二月,王翦之子王賁攻遼。

三月,韓非子一書三章落紙。

四月,萬物複蘇,秦王突然試探性的在朝堂之上大議王後之位,王後之位歸屬於誰的話題再次隨著春暖花開席卷宮廷上下,這突然而然的劇情使得衍夫人對我早已敵對的心正式暴露在眾人之下,也就此拉開我們之間的生死之戰。而就在群臣上下力主衍夫人之時,隻有一人悄悄與眾人分離,議秦夫人為後。

此人名為淳於越,乃齊國學士,道承孔孟之儒學,曾深得其國掌權的君太後信任,君太後過世之後,才辭齊侍秦,曾受王翦舉薦為士,如今乃大公子扶蘇之師,冠太子傅之名。

我從上到下仔細打量著立在身前的人,他身高不過六尺,身著淡灰色舊衣,頭束磨骨發簪,細眼長眉,胡須微白,實在不太起眼。隻見他不慌不忙,淡淡施臣禮:“聽聞秦夫人博學,越特來拜見”

“上茶”我吩咐身邊侍從,眼睛卻依舊盯著來者:“賜坐”

“多謝秦夫人”

“不知太傅突然造訪,有何賜教”

“前日殿堂議事,想必夫人一定也多有耳聞”

我見他廢話不多,便也開門見山:“如今秦人皆知,衍夫人獨得王寵,淳太傅不癡不傻,為何要向秦王諫言,立我一個無名無份的流亡人為後”

他拱拱手,和氣一笑:“聽聞夫人乃黃老一派,自然知曉老子所說順勢而為是何意境。”他繼而再次垂眼一笑:“世人的眼睛皆是蒙塵的,真正癡傻的人恐怕也不是老夫”

我沉吟著他的話意,片刻抬頭道:“實言相告,玉情不再秦王,意更不在後位。既然太傅並不癡傻,還望難得糊塗,不要逆了我這裏的勢”

“哈哈哈哈……”他聽罷捋須而笑,片刻穩了下來:“夫人莫不是以為自己不爭不搶,便能安穩存世了吧?”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