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說扶蘇公子不好”我終於忍無可忍,直視眼前糟老頭子明白相告。其實,我心中不甚明白,扶蘇是個好孩子,知書達禮,仁義純善,又聰明好學。一貫的溫文爾雅又萬分真誠的眼睛都在告訴我,即便知曉我與他母親些許故事,卻從未因此而埋怨或憎恨我。可是,正因為從前與邾嫻的糾葛和曾經對他極好的熊啟反叛,都讓秦王多多少少遷怒於他,我才更不能用這樣尷尬的身份再去傷害他,帶給他不幸。我更明白,朝堂紛爭終究不是我該卷進去的地方:“太傅請回吧,玉初心無改”
“夫人留步”那老頭仍舊不死心,喊住我後,從寬袖中取出一方形木匣舉於頭頂:“夫人何不看過此物,再做定奪”
我一時也好奇他那匣子裏裝了什麼,便命人取了過來,拆開一看,竟是滿滿的錦帛書信:“這是?”我詢問著展開,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這匣子內裝的竟全都是恩房每天去哪了,待了多久,和誰在一起,甚至說了何話,用過何食,都記錄的一清二楚……:“這是……”我一時心神皆亂,怒喝一聲:“大膽!”
“夫人息怒”老者仍舊不慌不忙,拱手而回:“此物乃我一門客迷惑衍夫人身側侍女,謄抄所得”
“你是說胡姬?!”
“正是,夫人敏銳心細,衍夫人自然無隙可尋,然幼公主年少事輕,性情至純,似乎更容易得手些”
“她敢!”此事不由讓我記起,年前她利用恩房與我的嫌隙,想要看戲的表情,不由心下厭惡
“據探子回報,衍夫人一共放出三十名細作,但單從這事無巨細的信件上來看,恐怕三十人都不止”
此刻,我已清醒大半,再次翻看書信,查證真偽:“是你拿著信件來此,讓我如何相信是她所為”
“夫人何不仔細看看這些字跡,一切自有定論”
“字跡?”我這才注意,這字跡敦厚清爽,筆勁十足,像極了往日張蒼呈送來的戰報奏章,我再次挨個字確認,不由生出驚喜,錯不了,是張蒼筆跡無疑:“他在哪?”
“在府中居管家之職”他再次施禮:“恕越無禮,鹹陽故舊太多,恐怕不易與夫人相見”
其實,我方才就該想到是阿蒼的,熟記蒼山往事的舊人,已經少之又少,真心想要回到秦國的人也隻有他。而知曉他的身份,還願助之之人,舉秦國上下亦唯有淳於越一人。而張蒼此舉,亦是在明確的告訴我,他以有他的打算,若能一起走,可掌天下,若不能一起走,隻好就此分道揚鑣。同時,無論我做何抉擇,胡姬已經不得不除。
我沉思片刻,躬身施禮:“張蒼受啟儒家,胸有大誌,還請太傅好生教導”
“夫人冰雪聰明,心下也該有挽局良方……”
我不等他說完:“不管為誰,胡姬我一定要除掉的,但餘事,請恕玉無能為力”
“夫人”
我揚手製止他再次進言,屈伸施禮道:“還要煩請太傅為故人報聲平安”我說罷,轉身去往內閣
“夫人”淳於越無望的追出幾步後,才停下腳步黯然歎息,良久才將蒼老的身子深深彎下去施禮:“越,傾力便是”
看到那顫顫巍巍的身體,我終究還是心下不忍:“來人,好生送太傅”
“喏”
……
這都過了多少年了?每當麵對胡姬,我腦中仍舊能清晰的聽到嬴新那一聲聲淒厲的詛咒,一切似乎都已對號入座,唯有被人戕害還未應驗,我知道是胡姬,一定是她!而我現在才明白,人生中,或許有許多難關都容易過,卻唯獨心魔難除。好在,我與她這拉扯著的恩怨,就要結束了。我當然還知道,她一定也按耐不住了吧?
隻可惜,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給她任何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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