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秦之炎(1 / 3)

權利的角逐賽裏,早已不在有人記得我們贏虔一脈,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遊戲規則,讓我們世代活在沒有盡頭的逃亡中,若想結束,便要以生命的盡頭為盡頭……

…………

“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進宮了”一襲靛藍色身影推開門,闖進陰暗封閉的驛館裏。他青春年少,富有生機。與眼前陰暗的一切截然不同。

我見他生的如此之好,常常心生驕傲。隻可惜多年來,他從不肯喊我一聲父親

“我先走了”我收起已經擦拭光潔的寶劍,走向衣架,穿起年少時最愛的白袍

“倒也不必急,恩房還未至,她說會親自引我們入宮”

我抬眼看看他,他比我還要高出不少,奈何這癡了的心卻有過之無不及:“你隨她去便是”

“怎麼?你不與我一起?”

“不了”

“你可是要對阿房做什麼?”他一把拽住我

我定定望著他憤慨的臉,這些年,他跟著韓非東飄西蕩,早早便懂事曉理,後來曆經韓非之死,出逃秦宮,最後跟著我闖南走北重振墨家。他早已不該是、也不再是一個急躁的孩子……今日這般急切,難道隻以為那個叫恩房的少女是他毫無血緣的妹妹麼?……恐怕早已情根深種吧?

我轉回身拍向他結識的肩頭:“我是說,我自己去為秦王診治病情,你前幾日不是還嚷著想見你娘,今日就且隨恩房見見你娘,記得,要聽她的話”

“你今日怪怪的,可是有事瞞我?”

他背著我所謀一切,我豈會真的不知?!隻是,我以虧欠他與他的母親甚多,不該再讓他如我一般,係一生血海深仇。

“嬴政素來多疑,你年少時曾隨你娘留在秦宮多年,此番進出,難保不被認出,為免節外生枝,你不去我更安心些……”

我話未說完,外麵便響起韓恩房銀鈴一般的聲音:“緣哥哥”

聽了這般聲音,他早已扭過頭,神情向往的透過窗外,追尋門外少女並不清晰的身影。眼睛裏含著說不清的溫柔

投向他癡迷深陷的眼睛,我不禁歎息一聲,喊回他的目光:“修緣,你要答應我,像男人一樣,替我照顧好你娘,當然,還有……你這妹妹”

“這我知曉,你快讓她進來,如今尚在春寒,老讓她站在外麵等,萬一凍壞了可怎麼得了”他說著,推開我搭在他肩頭的手,早就一個健步衝了出去

天知道我有多愛他,他是我今生唯一的血脈,是我最親的親人,是我在這個世上永恒的牽掛,麵臨生死,麵對仇恨,我又怎忍心讓他來承受……

冷冷的風灌進袖口,街上的人三三兩兩,騎在父親肩頭的孩童嚷著要一旁的母親買下街市上最好吃的糕點。我縮了縮手中短劍藏進袖中,記憶中,我從未見過母親的臉,而父親臨死時,蘸滿鮮血的眼球裏,終生隻向我訴說兩個字:“複仇”

如今,我盡了最大的努力,甚至將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去完成他畢生的仇。不知泉下有知的父親是悲還是喜?

……

“你不是來為寡人診斷咳疾的”沉悶的空氣裏,嬴政自信的歪過頭,同時抽回將要搭上我指尖的腕脈,而持劍侍衛已經在他話因落下的那一刻起齊刷刷圍滿大殿

“沒錯”我慢慢抽回手掌,凝視眼前對手:“我是來複仇的,我贏虔一脈,共六百六十三條人命,其中有我父母兩條性命,今日一並向你贏稷一脈索回”

我是複仇的殺手,卻不得不偽裝成救世醫者。這是我的聰明,亦是我的悲哀。

老師臨終前對我說,遺憾扁鵲之後再無扁鵲,縱然我是他親傳的徒兒,若不能心中有愛,此生,醫術也隻能了了至此,因為,我可能隻願是一個殺手。

殺手從來都是取人性命,而非救人性命,正如當年我望著錦榻上麵龐慘白、瀕臨死亡的少女,依舊能冷冷對趙國太後開出條件:“楚國公主想若活,有人便要死”

記得榮太後失了平日裏威儀,皺起眉頭從遠處寶席起身:“本宮知曉神醫規矩,千金已經著人備好……”

“太後沒有聽清麼?在下不要千金,若想救她,在下隻要一人性命易之”

“誰?”她索性不再廢話

“為質邯鄲的秦國公孫,趙政”

“本宮也想找到他,奈何不知所蹤”

“在下知曉他在哪”贏駟之後人,天涯海角我都能聞著味找到!

“隻是……”榮太後猶豫著:“秦趙剛剛罷兵,若在此時誅殺質子,恐將再度挑起戰端”

我鬆開搭在少女腕上似有似無的脈搏,束好衣袖平靜作揖:“誰生誰死,自然全憑太後心意”

榮太後聽了這話,終究嘴角下沉,冷冷道:“好,本宮答應你

……

曆經一夜,我用盡渾身解數,卻終究沒能吊住少女最後那一絲生命跡象……

心中竟奇怪的生出一絲若有所失的痛感,僅一瞬間,被嘲笑代替。一切不是一如從前,一場無所謂的交易罷了。

我掩蓋住她以死去的跡象,想靜靜等待著趙政死亡的消息傳來,再告之趙國她的死訊。然而,我等來的卻是趙政遁逃消失!

“逃了!?怎麼可能!”我驚訝的話音即落,榻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咳聲,再轉頭,方才已經氣息全無的少女,竟然坐起了身,閃著一雙清幽如同古潭的雙眸,投向我。

這一刻,我徹底淪陷,任由她無理由的又抓又打,卻以無法拯救自己,那一不小心跌進深潭的靈魂…………

…………

“原竟是世仇”說時遲,那時快,嬴政一轉身,已經將身側侍衛長劍橫抽而來,尖銳的劍頭正對我的腹腔:“這樣說,我父王與祖父果然是被你毒害而死”

“你不該好生謝我?”我緩緩站起身,冰冷的目光肅殺秋日微涼:“若非我這般,哪有你一介為質棄子今日”

嬴政的目光由憤怒漸漸轉為平靜,最後便是藐視:“荊軻!也是你的人?”

“他隻是我們其中一個人”

“還有誰?是羋衍玉?”他喉結微微動了動,雖及時遏製,但我依舊看得出他眼中的在意:“你一直暗中保她至今,為何?她在夢中喊你要好好生活,又是為何!”

“原來秦王的咳疾,之所以無藥可醫,是因為無人解惑、醋意難消”聽到衍玉在夢中為我祈禱平安,我心頭微動,轉而明白,她是念著緣兒,我抽出袖中短劍,直抵嬴政腰間,仰仰頭,不屑一顧:“我秦之炎,既然敢在你嬴政的眼皮底下護她,自然不會讓她牽扯其中!實話與你說明白,多年前,若非她執意救你,你早就死於邯鄲城下!”

“朕少年時所受種種,原來多半竟是拜你所賜”血腥的眼睛裏全是猙獰

“若早知今日,當年,我就不該為她而對你手下留情,我該為她早些殺了你,也省的她今日之苦”

“好,很好!你曾是受韓非一家養育之恩,被其父母真情相待,更與韓非兄弟相稱,韓非未死之前可知你對其妻動了這等心思”

“嬴政!”我憤怒至極,起身攻之,嬴政身體微微一側,持劍擋我,刀光劍影之間,我仿佛又見那年蒼山之中,我本欲了結她性命的劍卻穿透兄長韓非的白衣……

明明是我救了她的命,可她卻將心交付給了我的兄!那個三年來,一直聽我訴說如何思念她、愛慕她的兄長!如今卻橫刀奪愛還敢以君子自詡的兄長……

我明白,我與他的恩義自那一劍了斷,我發誓,他再也不是我兄長!我亦有誓,不管她是何種身份。日後,一定要得到她

“你終究還是動手了”一雙青蔥玉手的主人掀開自己暗色鬥篷,露出舉世無雙的美豔麵龐

“我以如約,將楚王被囚,來日無多的消息告訴了她,看樣子,她今晚便會連夜趕往壽春”

“還真是小看了韓非的手段,竟將衍玉保護的如此周全,以致連這小小的閑話想要傳進她的耳朵,都要勞煩秦大醫者周旋這百日之久”邾嫻之依舊話裏話外譏諷著

我不理會,徑直逼近邾嫻,縱然她的眼睛美豔無雙,對我卻沒有絲毫吸引,因為,我的靈魂和真心,以經全部交付於他人:“你答應我的!不要食言”

“你放心,我不過是借她楚國公主身份一用罷了,等我名正言順坐上秦國王後大位,自會將人親手交給你。到時我們各取所需,互不幹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