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蒂涅在四點半左右,天快黑的時候,還是回到了發誓要搬走的伏蓋公寓。因為他想看看伏脫冷有沒有死。
皮埃爾給伏脫冷灌了嘔吐劑,讓人把吐出來的東西送往醫院化驗。米旭諾主張把那些東西倒掉,引起了皮埃爾的疑心。伏脫冷複原得太快,皮埃爾疑心他遭了暗算。拉斯蒂涅回來,伏脫冷已經站在客廳的火爐旁邊。
那些隻是包飯的客人到得比平時早,因為知道了泰伊番兒子的事,想來聽聽新聞。除了高老頭,所有的人都在談論這件新聞。歐也納進去,正好與伏脫冷打了個照麵,他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伏脫冷對他說:“親愛的孩子,那些夫人們說我剛才那場發作,連牛都頂不住,可我一點兒事都沒有。”
伏蓋夫人叫道:“沒錯。”
“你看我沒有死覺得很不高興嗎?”伏脫冷小聲地對拉斯蒂涅說,“你真是個狠角色!”
“沒錯,”皮埃爾說,“前天米旭諾小姐提起個綽號‘鬼上當’,這個名字對你倒是再合適不過了。”
伏脫冷頓時臉色發白,惡狠狠地盯著米旭諾,嚇得她腿都軟了,倒在一張椅子裏。彼阿萊覺得米旭諾遇到了危險,趕過來站在她和伏脫冷之間。所有的房客都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都愣住了。
這時,外麵響起了腳步聲和槍柄在地上碰撞的聲音,在伏脫冷想尋找退路的時候,客廳門口出現了四個人。為首的便是那個密探,其餘三個是警察。
“以法律與國王陛下之名……”一個警察這麼念著,以下的話被眾人一片驚呼蓋住了。
不久,房客站到一邊,讓那三個人走進屋裏。他們的手都插在衣袋裏,抓著上好了子彈的手槍。有兩個警察看著客廳的門,另外兩個在通往樓梯的門口出現。許多士兵的腳步聲和槍柄聲在外麵的路上響起來。伏脫冷完全沒有逃走的希望了。
密探筆直地走過去,對準伏脫冷的腦袋用力打了一巴掌,把假頭發打落了。伏脫冷使出力氣大吼一聲,把所有的房客嚇得尖叫。警察們馬上一齊掏出手槍。伏脫冷控製住了自己,微微一笑,看著自己的假頭發,對密探說:
“你今天真不客氣啊!”
他向那些警察伸出來了兩隻手。“來吧,警察,給我戴上手銬。請在場的人作證,我沒有抵抗。”
滿屋的人看了,不由得驚歎起來。
伏脫冷望著密探說:“你沒得逞!”
“把他的衣服脫下來!”那密探叫起來。
伏脫冷說:“這裏還有小姐夫人在,你幹什麼?”
他停了一會兒,又開了口:“你寫,拉夏班,”他招呼一個白頭發的矮老頭。老人從公事包裏掏出逮捕筆錄,在桌旁坐下。“我承認自己是約各·高冷,諢名‘鬼上當’,被判過二十年苦役。我剛才證明我並沒辜負我的外號。”
他又對房客們說:“隻要我反抗,這三個密探就要殺了我!弄髒媽媽的屋子。”
伏蓋夫人聽到這幾句十分難受,對西爾維說:“我的上帝啊,我昨天還和他一起去劇院呢。”
“媽媽,”伏脫冷回答,“難道昨天坐了我的包廂就倒黴了嗎?難道你比我們強嗎?我們肩上背的壞名聲,比不上你們心裏的壞主意,你們誰都比不上我!”
他的眼睛停在拉斯蒂涅身上,居然溫柔地笑了笑。
“你知道,我的孩子,咱們的小交易還是照常,要是你接受的話!”說著他唱起歌來。
“誰出賣我的?”伏脫冷的可怕的目光掃過去又掃過來,最後盯住了米旭諾小姐,說:“哼,是你!是你暗算我,還說我中風,你這個奸細!我隻要一句話,你八天之內就死定了。可是我放過你,因為我是基督徒。而且也不是你出賣我的。那麼是誰呢?”
他聽見警務人員在樓上打開他的櫃子,拿他的東西,便叫道:“你們搜有什麼用?錢不在這裏,賬本在這裏!”
他拍拍自己的腦袋。“嗯,出賣我的人,我知道了。一定是絲線那個小家夥,對不對?不出半個月我們就會要他的命,你們怎麼保護他也是白搭。這個米旭諾,你們給了她多少?兩三千法郎吧?告訴你,你要是通知了我,就可以到手六千法郎。你不知道吧?我寧願花六千法郎,免得損失。”
他一邊說一邊戴上手銬。
“這些家夥就是想折磨我。要是馬上把我送去服苦役,我正好重新辦公。在牢裏,弟兄們都願意讓慈悲的‘鬼上當’遠走高飛!你們之中沒有人像我一樣,有一萬多弟兄肯替你賣命的!”
他驕傲地拍拍心口:“我從來沒有出賣過別人。你瞧他們都怕我,可是你哪,隻能叫他們惡心。好吧,領你的賞錢去吧。”
他停了一會兒,對那些房客說:
“你們難道從來沒見過苦役犯?像我這樣把社會折騰得亂七八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