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鐵鉗拔了一下木炭,火一下子旺了很多,熊熊的焰花照亮了他的臉,他眉心的火焰也因此熠熠有神。他笑了一下,很淡的那種。
我以為他是會跟我走的,畢竟我對他很好,他對我也很好。
可是他告訴我,“七弦不走。”
像是突然心血來潮的想表白,結果對方告訴我:對不起我已經有女朋友了。我幹笑了一下,然後怔在那裏不知道說什麼。
父皇就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他走得很急,眨眼間就到了麵前,金黃的龍袍在西風裏奏完最後一聲獵響。我抬頭,看著夕陽一點點的染紅了他的眼。
“陛下萬安。”
“參見皇上”
我先一個站起來,卻是最後一個開口。和小七一樣我的聲音有些抖。“兒臣見過父皇。”
他沒有應我們任何一個人。細長的眸子微微眯起,那威嚴而不可觸犯的光芒在空氣裏慢慢散開。炭火帶來的溫暖倏地冷卻了幾度,我低下頭不敢說一句話。
我敢肯定七弦是不會敗露目標的,那麼二公主宮裏的血案也不會有人懷疑到我頭上,何況這本來就是一天之內發生的事情,沒理由怪我。
那麼……
“朵兒,看到你沒事父皇就放心了。”
這句話說得極其淺淡,淺到聽不出半點情緒,可咀嚼過後我發覺那是情緒到了極點以後的平靜。
所謂物極必反,意思就是,當一個情緒到了頂端就會倦怠,怕的極點便是不怕,恨的極點就是不恨。
我極其認真的看著他,然後微笑著告訴他,“父皇寬心,孩兒無恙。”
他淡淡一笑,那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撫摸著我的腦袋瓜子,許久像是想起了什麼。“既然朵兒沒事,父皇該去看看你二姐姐了。”
我才泛起的笑容忽而僵住,不為別的,隻因為這樣的殊待。
我和他不過認識十多天,而那個卻是她相伴二十多年的女兒,這樣的恩榮,也不枉那個二公主那樣處心積慮的排擠我,對付我。
我懂事的點頭微笑。“父皇快去吧,二姐姐該是怕極了的。”
他的背影在暮色中越踱越遠,最後與夜融為一色。我斂眸看著東邊升起的月牙舒心一笑。
我想,我找到了留下來的另一個理由了。我還有父親。
我是墨國的公主,是南宮鳴宇的女兒,所以我不能薄了墨國的麵子,更不能薄了他的麵子。
七弦不知道去了哪裏,昨晚之後就再也沒見過。
因為前些天得那句七弦不走,我一直沒有和他說話。平常總見他在麵前嘰嘰喳喳的,現在忽然沒見著他,倒悶得很。
坐在門口的石凳上我四處看著。
紅白相間的梅花像天邊的煙霞,很好看。
我百無聊賴的攬過一枝樹枝。開始有一下沒一下的折花瓣。
“會來,不會來……”
一樹梅花被我扯得差不多了,一遍又一遍的念叨著最後那瓣花瓣。那是“不會來”。
我玩世不恭的笑了起來。
抬頭,正撞進那一抹水藍的剪影裏。
他朝我笑笑,臉色臉頭一次這樣慘白毫無血色的慘白。
那銀色的瞳子裏蒙著一層淡淡的霧氣,我看不出他的神情。隻覺得心口一跳,我撒手站起來。
樹枝搖晃,落花滿目,麵前的人卻依稀不清。
“七弦,你去哪裏了?”
他隻是微笑,末了還拉過我的手。
與以往不同的是,他的手帶了雪花的涼意。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聲色俱厲的又問了一遍。“你去了哪裏?”
他一怔,再一笑,然後放開了我的手。
未等我有任何反應他已經走出了很遠。那句話隔著花雨傳來,幾不可聞又聲聲入骨。他說:“其實,七弦願意跟公主走的。”
他走得太急,以至於回過神來的時候,我隻看見梅花林裏的一地血跡。
以後的幾天我都沒有再見到他,我發了瘋的找,卻依舊無所得。
第五天的時候,我終於耐不住性子,拉了小七就氣勢洶洶往皇帝宮裏殺去。